古典伴摩登

　　“在们第一次走进来时就知道，就是这里了。”法国时尚设计师Pierre Hardy说道，若有所思地回忆起他初次踏入这间公寓的时刻。这是一处俯瞰塞纳河、建于17世纪的法式公馆住宅，位于巴黎市中心的圣路易岛（Île Saint-Louis），如今这里已经是被Hardy称为“家”的地方。

　　Hardy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就爱上一个地方，毕竟他的意向苛刻。在巴黎所有的街道当中，仅有极少几条是他想住的。这间面积约为190平方米的公寓却有它的动人生命力—— 即使起初里面空荡无物，而且据说还有点混乱。精致入微的神话壁画几乎布满了每一寸天花板，在层高4.5米的空间内流溢着光彩。身着红褐色长袍、手持竖琴的“光明之神”阿波罗俯视着门厅；客厅中，朱庇特的妻子朱诺和古希腊“风之神”伊奥拉斯安逸地躺卧在云端；在另一个房间里，古罗马“黎明女神”欧若拉置身于光芒中，身旁围着小天使和白马。这些恢宏巨制出自法国画家Bon Boullogne（1649-1717）之手，他的绘画名作收藏于凡尔赛宫和卢浮宫，而他留下的壁画成为这个家里尤其有分量的亮点。

　　现为爱马仕珠宝及鞋履创意总监的Pierre Hardy，在创立自己的同名鞋履品牌前也曾为Dior和Balenciaga设计鞋子，包括受建筑师Ettore Sottsass启发的高跟鞋及波浪形底运动鞋。作为设计师，Hardy过去一直自己装饰住所，但面对这处逾三百年的“古董”，他决定从米兰请来曾入选AD100的意大利建筑设计师Vincenzo De Cotiis助力。他对这位大师的作品倾慕已久，相信De Cotiis能让这个古老的空间优雅地跃过时间，从昔日步入21世纪。回忆起De Cotiis看到这个在时间流转中安好如初的地方时淡淡的反应，Hardy笑着说：“他环顾每个房间，然后说，‘很好，完美。这里不用我们再做什么’。 ” 当然，Hardy坦言，还是“有很多需要做的”。吸引屋主的恰是De Cotiis的设计手法：他对于“减”而非“加”的直觉；他能为空间剥去冗余，褪至赤裸本质，让岁月真实无损地延续。

　　“空间原本已有强烈厚重的历史特征，这里是法式格调与古典美的结合体。我们希望尊重它的历史。”De Cotiis回忆道，他惊奇于华丽的壁画天花板。“我的想法是在古典基底中加入主人的摩登风格。这些壁画是房子的主角，因此空间内饰需要保持简约。”

　　重塑过程包含建筑上的修复，主人称之为“大幅净化”。这间公寓此前最后一次翻修是在20世纪70年代，他们将那时添加的设计移除，尽可能将公寓还原至更接近原始的构造。现存的拼花木地板全部被移出、拆解，后送至意大利逐片修复；精致的浮雕和雕刻脚线也都经过重修。在保留17世纪古典风格之外，De Cotiis还细微地运用现代元素加以平衡：以灰泥涂抹墙面，用哑光黑色玻璃纤维包裹厨房，将石灰华衬砌于地板中……此外，他为多数房间添置了镀银黄铜护墙板，加上若干或新或旧的镜子，因此墙面不仅能反射自然光，也倒映出街道上的建筑景观。“这个家面朝正南，白天，光线会在空间内变幻着迁移。”主人介绍道。

　　De Cotiis费心地重塑与主人生活方式 相吻合的家。“厨房比较小，毕竟不是每天都有十几个客人来家里吃晚餐。”Hardy说，但他也承认， “我痛恨餐室这种设置。因为它很无趣，而且总是空着！”他更喜欢能在不同时日灵活变动的空间，于是De Cotiis相应设置出几间相对宽敞的起居室，分别用于工作、放松、饮食和娱乐，屋主在这些过渡空间内待的时间最多。Hardy的私物很简约，它们与少量18世纪古董及De Cotiis定制设计的别致家具放在一起时完全相衬，更增添淡雅氛围。在卧室中，头顶有小天使在云间盘旋，置于那片天空下的是Sol LeWitt的版画，以及一张异常宽阔的定制床，由De Cotiis设计，用手工染色的玻璃纤维制成。在主厅中，黄铜和玻璃纤维材质的定制桌子，与18世纪的扶手椅、镀银黄铜沙发及Tobia Scarpa于20世纪60年代设计的大理石台灯组合。Daniel Arsham的经典半身像画作从沙发上方“凝视”着这个房间，画中人的眼睛奇特地被立方体填充。这幅画感觉像是对这处居所的一种贴切隐喻：经过现代目光透视而折射出历史。

　　建构新家的过程对Hardy而言是一种享受，可以让他从快节奏的时尚界中抽离。他也在与De Cotiis的合作中找到了相匹配的创意激情，De Cotiis乐于花很长时间和他探讨，譬如讨论客厅沙发的黑色皮革最适用的具体色度，或是建议给放在窗边的沙发定制手工染色的面料——染成与塞纳河的水色近似的色调。贯穿巴黎的塞纳河俨然是一幕从这间公寓向外延伸的背景：一片永远在浮动着柔光的流水，如一道给予保护和缓冲的屏障，绵延在家与外界之间。Pierre Hardy的母亲来自科西嘉岛，她很喜欢这座稍显矛盾的城中小岛：“它就在巴黎的中心，同时又如此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