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之道

　　“我喜欢的是家的感觉，温暖和舒适的感觉。”艺术和文化项目顾问劳拉・德・金茨堡（Laura de Gunzburg）开口说道。她放松地坐在客厅的复古皮沙发上，轻轻啜饮着热茶，“我喜欢面料和纹理，但Gabriel喜欢更纯净、简约的美感。”

　　她的先生加布里埃尔・奇普菲尔德（Gabriel Chipperfield）是建筑开发商，也是英国明星建筑师、2023年普利兹克建筑奖得主David Chipperfield爵士的儿子。在这对年轻夫妇位于伦敦市中心的家里，窗帘使用了奢华的C&C Milano布艺面料，但Gabriel至今还在适应这些窗帘。他在附近的马里波恩街区（Marylebone）长大，回忆起过去，他说他父亲对“橱窗装饰”不感兴趣，无论是窗帘或任何意义的雕琢修饰。谈到自己这间单层公寓时，Gabriel说“：有人曾把我们这个家比作iPod”，因为这间公寓被漆成纯白色，还有高阔的玻璃窗勾勒出明晰的空间轮廓。长大后的Gabriel延续了父亲那种洗炼的手法，但近些年在Laura的影响下，他也在试着给予“温柔”更多的空间。

　　“我想，如果能让‘硬件’变得足够好，它就能够适配任何花样的‘软件’。”他解释道。“如果房间之间的门道是合适的，如果厨房的布局不出错，那么这些窗帘就无伤大雅，可以幸存。”

　　两人在2021年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当时他们很喜欢这间公寓舒展的横向平面布局，它的宽度是一般公寓的两倍，从侧面向外眺望，摄政公园的壮观景致铺陈在眼前。虽然这里位于市中心，但由于摄政公园归英国皇家财产局所有，楼前的街道从午夜到早晨7点都禁止车辆通行。夜间时分，窗外一片寂静，几乎和郊区无异。“它恰巧符合我们当时的每项需求和愿望。”Laura讲道。“这就是我们在寻找的。”

　　那时，Laura正怀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赛伊（Cy）。为了在他出生前安置好一个运转有序的家，需要做出决定：“我们可以选择暂时用宜家家具布置，那样可能只会保持两年。或者，我们也可以开始真正用心地去安顿自己的家。”Gabriel回述道。他们选择了后者，在拿到门钥匙的那天就动工，把这里拆得支离破碎，再焕新重构，最终在Cy出生前的周末搬了进来。

　　从建筑角度看，Gabriel称这间公寓“有点混杂的感觉”。这座建筑楼始建于19世纪末，最初是私人宅邸，后来被改为办公楼，然后又改为公寓住宅楼，如今作为历史建筑受到保护。由于原建筑在“二战”期间遭受轰炸，楼体大部分是后续重建的，因此也准许更灵活的改动。“我们不想对抗这里原本应有的状态。”Gabriel说。“我们想让这里回到它作为宅邸时本可以保持的调性。”于是，他们复刻了原始的檐口，加装线脚，也修复了斜纹橡木地板和古雅的壁炉。而在重新考虑布局时，他们添补了些许现代感：天花板被抬高；两个面向街道的房间也贯通合并为现在的客厅、厨房和用餐区，但旁边单独设置了一个闭合的小房间，作为备餐厨房，在宴请宾客时使用，让视线内不出现混乱。改进空间的框架流线后，厅室变得更加宽敞、通风。

　　“我希望整个家都是这样的感觉。”Laura坐在折衷混搭风格的新客厅里说道。客厅的窗边摆放着Pierre Paulin设计的20世纪70年代休闲椅，中间是一张大约1960年的多边形咖啡桌，由建筑师Jorge Zalszupin设计，墙边展开一张蛇行曲线状的De Sede黑色皮沙发，头顶则有一盏Fortuny丝绸吊灯，是Laura的母亲送给她的礼物。其中那张格外长的皮沙发，是Laura从荷兰的一位古董经销商那里找到的。她与那位店主商量了很久，对方才同意把这张摆在他家客厅的沙发转卖给她。“那是在我生下孩子的前一周，我当时想，我需要这张沙发。”她回忆道。

　　由于时间紧迫，家中大部分陈设选择了中古家具，譬如一把可爱的Fritz Hansen扶手椅（来自20世纪50年代）；出自意大利设计师组合Castiglioni兄弟的灯具；Gino Sarfatti设计的壁灯；Afra & Tobia Scarpa设计的椅子等等。其余家具则是定制的，“当我们确切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时，我就会说，‘Gabriel，你来设计吧，然后制作出来’。”Laura讲道。“我会说，直接去The Conran Shop家具店买肯定容易得多。”Gabriel说笑道。这位永远的完美主义者，在细致的斟酌后定做了几件精简的家具，包括烟熏橡木餐桌，厨房里的壁挂式橱柜，还有一个他如今觉得是“设计失误”的餐具柜，“它的物理构造没问题，可是色调不对。”

　　他们多年来收集的艺术品，也许是这个家里最具私人意义的元素。其中有几幅绘画出自多年好友、艺术家Tracey Emin之手（Gabriel曾帮她设计了她在英格兰Margate小镇的家和工作室），也有她创作的文字霓虹灯，安装在玄关过道里，投射出安静的蓝光。摄影师Wolfgang Tillmans拍摄的大尺幅照片《纸水珠》（Paper Drop ）和艺术家Alvaro Barrington的混合媒介画作，占据着客厅中的焦点位置。近期，他们也关注到艺术家Sheila Hicks的作品，并选定一件她以亚麻和木料编织的均衡柔和的布艺画，悬挂在餐厨区。“我们已经没有空的墙面了。”Laura笑着坦承。

　　住进新家两年后，这对夫妇逐渐调适着新生活的步调。去年，他们迎来第二个孩子伊沃（Ivo）。现在，他们也可以更自如地在家宴客、聚会。就在我们去采访的前几周，他们刚办了一场鸡尾酒会和晚宴，宴请了80位客人。当然，这个家本身也在变化。“我们最近在进行第一轮探讨，比如，‘你知道吗？这样其实不太对。’或者，‘我们应该把这个移走。’”Gabriel说。那个“错误”的橱柜正在等待重新涂色。吧台凳也即将更换。至于窗帘？或许还可以留在这个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