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钱

  • 来源:杂文选刊
  • 关键字:职称
  • 发布时间:2014-04-02 16:15

  许多东西,现在已经不值钱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在湖申线客班上当水手,从湖州到上海要开整整一个晚上,白天本来是船员休息的时间,却忙得一点空都没有,不时有熟人送来鸡鸭鱼蛋,让船员帮忙带给上海的亲戚朋友。而从上海带回来的东西,从飞马牌香烟到凯歌牌电视机,什么紧俏就带什么。现在,这些东西还值钱么?

  那个时候,吃鸡是对来客最隆重的表示了,也很少有上馆子的。现在,不仅饭店要选有档次的,如果是稀客或者贵客,不吃鱼翅鲍鱼,也得点个龙虾海参。记得那时,我带去几只猪爪给上海的阿姨,竟让她激动得犹如得到了稀世珍宝。确实,那是猪肉凭票的年代,而一头猪只有四只爪,当然是很难买到的。即使鸡蛋,那时也身价不菲。到上海的几个亲戚家去,我通常要带十几斤鸡蛋,这都是从以前插队村子的供销社下伸店里凭关系买来的。我一到,石库门里便一片欢腾,鸡蛋很快就被左邻右舍分光。而这样的场景现在还能复制吗?

  现在,我尤其怀念那时的时光。物质的贫乏,却让生活中有了更多被认为是“值钱”的东西,让人兴奋,让人追求。即使信封上的一枚邮票,也就是所谓的信销票,也要精心收藏。

  不久前翻检旧东西,找出了少年时代的几本邮册,一枚枚的邮票里面,不知有着多少艰辛,甚至心血。“文革”的时候,与一个同学做了笔交易,用了几十个像章换他所有的邮票,当时真像暴发了一般。而现在,于集邮本身,或许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全新的,不同时期的邮票,只要买得起,都能买得到。

  无疑,现在生活中让人以为“值钱”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或者说,被“稀释”了。记得以前,我在《新民晚报》发了一篇小文章,马上就有许多熟人打来电话,说看到了我的文章。现在即使登在本地报纸上,也没人会注意。或是因为急功近利的时风,让人们难有闲情逸致去细细翻阅一份报纸。但毋庸置疑,也因为报纸实在太多了,报纸的版面太多了,动辄就是一二百个版,就算“看书看皮看报看题”,一份报纸,光标题也有几百个,看得过来吗?

  当然,文章的“不值钱”,与以前一说起就让人肃然起敬的职称相比,或许不值一提。就在前几天,有事到一位朋友的办公室,正好朋友的一位同事神采飞扬地来发红蛋,原来,他儿子“双喜临门”,一是喜得贵子,二是晋级副教授职称。他儿子研究生毕业后留校,谈恋爱,结婚,生儿子的同时,还评上了副教授。于是人们说,如此年轻有为,实在让人叹服。但这位同事一走,人们又叹息说,现在的职称也太不值钱了。

  确实,现在职称已经泛滥成灾,各行各业都有职称,中级不稀奇,高级满天飞。大学里随便撞见个人就是教授。前中国科技大学校长朱清时院士曾在一次讲话中说:“八十年代初教授、副教授那就了不得了,含金量非常高。现在,很多学校教授比副教授多,副教授比讲师多。这种情况的出现,使教授职称的含金量大大降低了。”换言之,是不值钱了。至于文凭,当然更甚,所谓“博士一礼堂,硕士一操场”,是各高校差不多都有的风景。

  有人说,“物以稀为贵”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硬道理。确实,现在许多东西“不值钱”,无非是因为都可以“批量”生产了。当满汉全席都吃腻了的时候,鸡鸭鱼蛋还会值钱吗?崔健在一首歌中唱道,“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其实,世界变化确实太快,但我们也并非就不明白。一方面,我们把越来越多的东西,“太快”地从“值钱”变成了不值钱,一方面又仍要把不值钱的当作是“值钱”的,对于这样的悖论,我们只是无解而已,或者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原载2014年3月1日《联谊报·钱塘听潮》】

  钱夙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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