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的腐乳丹姐的梨

　　那时我才渐渐明白，爸爸怀念的并不是奶奶做的味道，而是在艰苦的求学生活里那份来自母亲的慰藉。

　　“呀！哪来的臭味？”正在吃着外卖的丹姐有些不淡定了，疑惑地跑到另外一位室友桌前问她有没有闻到。我悄悄在那罐腐乳里夹了块放在丹姐的面条上，想看看这下丹姐又会是什么反应。“小四，这是你干的坏事吧！”说完丹姐便朝我冲过来。我捧腹大笑，躲到了室友身后才幸免于难。这样捉弄丹姐不是一次两次了，大概是从大一时我惊讶于他们家天天吃面食开始的。

　　丹姐家在安徽北部的宿州，是个地道的北方人，而我来自安徽南部的池州，是个地道的南方人。“你尝尝嘛，这个腐乳可好吃了！”我央求丹姐尝一尝我从家带来的腐乳。她连忙盖上瓶盖儿推我回去。我并不罢休，一有机会就向她推荐，可是她总是拒我的腐乳于千里之外。心想为啥这么香的东西丹姐会觉得害怕，这就是地域差别吧，就像我不能理解丹姐一天到晚吃面条一样。独具南方风味的菜肴在许多北方人口里多是难以下咽，可是闻着臭吃着香啊！

　　万物生长的春天，南方温润的气候给了毛霉属生长的机会，此时的气候最适宜做腐乳。黄豆是市场上买回的上乘新豆，奶奶说过好吃的腐乳对最开始的白豆腐也有要求，豆腐要做得嫩滑才能成就腐乳细腻绵软的口感。

　　做豆腐的手艺是奶奶教妈妈的。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妈妈是不会做这些的。奶奶在世时常常做腐乳，爸爸很喜欢吃。在八九十年代的农村，冰箱是件奢侈品，大多数家庭都买不起。新鲜的食物很难保存，爸爸在外上学，每次回家能带的就是奶奶亲手做的一罐罐咸菜，而他最爱的就是腐乳。香辣红亮的腐乳伴随着爸爸的求学生活，他常常感叹一瓶瓶小小的腐乳是他念书时美好的回忆。有次爸爸返校时骑车不小心摔了一跤，腐乳瓶磕破了，腐乳全部倒在了包里，他失落极了，心疼地将瓶子里没倒出的腐乳用塑料袋装好留着继续吃。因为在他心里倒掉的不只是一个月的下饭菜，他舍不得浪费。

　　后来奶奶去世了，妈妈开始尝试做腐乳。她细细地将鲜豆腐切成一个个小方块，然后将豆腐放在铺着大竹叶的木盆里。每块豆腐之间留出一定的空隙，盖上盖子，接下来的事就是等待了。约二十多天后，豆腐长出了长长的菌丝，仿佛盖着一层乳白色的绒丝被。妈妈将发酵好的豆腐与辣椒粉等调料混合，过白酒再放入玻璃瓶里，随吃随取。我很喜欢妈妈做的味道，腐乳的香味中弥散着淡淡的酒香，咸辣可口。可爸爸却说再也没有了他记忆里的味道。我念高中时开始住校，妈妈每年春季开学都会为我准备一瓶腐乳，每次吃着食堂寡淡的饭菜时，妈妈的腐乳就给我的味觉添上一抹明亮的色彩。那时我才渐渐明白，爸爸怀念的并不是奶奶做的味道，而是在艰苦的求学生活里那份来自母亲的慰藉。

　　大学我选择了离家很近的黄山市，不是因为害怕一个人远在他乡，而是贪恋南方的味道。我从来没有去过北方，室友中丹姐的家最北，于是引发了我对她家乡的无限好奇。每年秋天丹姐的妈妈都会给她寄来宿州家乡的砀山梨，开箱时我都会迫不及待地凑过去，丹姐看我的谗样故意说留着以后再吃，我一听急了赶紧拿了一个便跑。砀山梨果实硕大，皮薄多汁，甘甜酥脆，丹姐的最爱也是我的最爱。

　　丹姐的家乡宿州，属于华北暖温带半湿润季风气候，自然条件优越，非常适宜梨树的生长，她谈起家乡总是有种自豪感。每年四月份左右，她的家乡还会举办梨花节。放眼望去，田野中白花花的一大片就是盛开的梨花，儿时的她奔跑在梨花林里。她常常被那一排排、一行行盛开的梨花吸引住，它们一朵朵簇拥着，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地开放着。淡淡的香气引来了不少的蜜蜂，在梨花上嗡嗡地采着蜜。丹姐说她很享受那些光景，家乡的人们十分勤劳，春天努力授粉，夏天辛苦管理，在秋天收获累累果实。

　　在以往的记忆里北方是干燥的，一望无际的平原会让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但现在的我十分向往丹姐描述的北方家乡，那里有爽朗的笑声和没有终点的风。在芳菲吐艳的人间四月天，千树万树梨花竞相开，我如果可以徜徉其中，该是多么美妙。

　　后来，在我的“强迫”下，丹姐也开始尝试我家乡的腐乳，我告诉她我的腐乳是岁月的味道，她的砀山梨是幸福的味道，这就是我们的南方和北方。

　　文/吴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