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寻常的河流旅行家（四）

　　会溜走的水

　　明尼靠贮存在它强大肺部的空气睡过了冬天。现在，在流水和泥巴下的它感到了新春的暖意。于是，它梦游一般刨离泥地，浮上水面，再次呼吸起来。然而流水泛滥，晕乎乎的明尼被冲出湿地，进入了密西西比河。一星期后它才找到了一片安静的湿地。

　　干粮袋中的营养，外加一些肉虫和甲虫使明尼撑过了冬眠期，现在它消瘦虚弱，饥肠辘辘！为了长身体，明尼捕杀了许多扭动的生物——主要是靠“打伏击”。它隐藏在泥下，等食物靠近时迅速一口咬上去——一只不走运的海螺或者一条蠕虫顷刻间就没了踪影。有时候明尼在湿地的底部步行捕猎。有些种类的乌龟能在水底行走，虽然样子笨拙。明尼设法平衡体重，保证有足够的分量将它沉在水底，并使行走不受跛行后腿的影响。它像寻找遗失物品的河流精灵一样，缓缓地在绿色的水幕中穿行，在盘绕的水草中庄严而不屈地迈着步。这样的明尼是从远古走出的怪兽，一只两英寸长的无情的水怪和天生的猎手。

　　明尼的邻居——活泼的小水龟们把自己像扣子一样钉在木头上，在太阳下一晒就是几个小时。干热的阳光阻碍了藓类和水蛭的生长，所以水龟们的龟甲光滑干净。相比于太阳，明尼却更偏爱水中的阴影，所以水蛭成了它亲密的伙伴，微小的植物为它的龟甲装上了绿色的绒垫。这层藓类植物每年都会脱落。随着明尼的龟甲向外扩展，不断长大，龟甲上的那层垫子会像碎掉的相机胶片一样一片片地脱落下来，露出一个光滑干净的明尼。虽然明尼是聋子，但它能感觉得到哪怕最微弱的震动。它很害羞，可是在打量世界的时候它看得很清楚，而且还能分辨颜色。明尼是很有判断力的。

　　涨水时，明尼在湿地的一处深池里安了家。可是当大水退去后，深池却缩成了浅塘。一天，明尼的背甲露出了渐渐干涸的水坑，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下。水龟无论出水还是在水下都能吞咽食物，但明尼是鳄龟，只有在水下它才能轻松吞咽——这里剩下的水太少了！

　　明尼不打算挨饿，于是它穿过浮沫，溅起水花，登上已被烤成黏土的池岸，一瘸一拐地走了。陆地上的明尼与水中的明尼不同。生活在湿地里的它从容镇定，扑咬主要是为了猎食。可是在陆地上，它敏感的眼睛痛恨刺眼的阳光，心头的坏脾气足以让它扑咬一切。一头豪猪与明尼相遇了，明尼发出了蝰蛇般的咝咝声，在这个一身鬃毛的啮齿动物后退时，明尼迈着蹒跚的步子走了过去；而当一只狐狸试着探下鼻子的时候，明尼扑了上去。明尼的龟甲还不到三英寸长，但它的脖颈和尾巴很长，所以发起了蛇行进攻的暴怒的明尼几乎有八英寸长。尽管明尼没有咬到狐狸，还摔了个下巴着地，但是狐狸被镇住了。当明尼再度起身，像披甲的武士一般逼上前去的时候，狐狸抖了抖尾巴，若有所思地小跑着钻入了茂密的野蕨丛。毕竟，今天早晨它吃得挺饱！

　　蹒跚而行的明尼逐渐远离了密西西比河。它在一条冒着泡泡的小溪里美美地吃了一顿，踏着溪床朝上游走去。然而明尼的水世界又一次抛弃了它！一天，小溪断了流！溪水汩汩地溜走了，乌鸦们从空中落下来，享用在泥浆中扑腾的小鱼和蝌蚪。

　　明尼急忙爬上岸，躲在被泥浆打湿的草叶下。它很困惑，一开始，本属宽阔湿地的一处深池缩成了水坑，现在一条奔流的小溪又溜走了。明尼茫然四顾。忽然，它似乎想到了点子，迈步走了起来。刚才溪水发出汩汩的喘息声，往坡下流走了，明尼却朝坡上走去——目标是一处由枯树、草皮和泥巴构成的堰塘的塘坝。

　　在小溪上筑起这道堰坝的几个男孩把这处堰塘亲切地唤作“泳坑”。男孩们的爸爸怎么也不理解，用树干、石块和泥巴堰塞小溪造出的泳池，怎会强过这片避暑胜地的沙滩和清澈的湖泊？孩子们也说不出原因——只除了，嗯，一个长长的湖泊怎么也不可能感觉是属于自己的吧？而用自己的双手筑起堤坝、围出泳坑，多令人自豪！连奶牛们都似乎认为整个堰塘归它们所有呢！

　　现在，干渴的明尼接管了堰塘，泳坑是它的了！明尼发现这个地方正合它的心意，但是男孩们瞥到“某个东西”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吓得跑去搬来了救兵——他们的爸爸（还有姐姐们）——来与这个怪物交手！

　　为了与这个怪物作战，一位父亲扒开了部分堤坝。流水第三次抛弃了明尼！

　　“看！”一个小个子男孩尖叫道，“我捞到它了！看，在我的抄网里！是一只三条腿的乌龟！”

　　“切！”一个女孩鄙视地说，“怪物？不过是谁养的泥龟！瞧，它身上有字。来，让我来抓它——”

　　“不！”一个男人叫道，“这是一只雌性鳄龟——再小的鳄龟也会咬人。画上去的字随着它的甲长大，会慢慢脱落——”

　　“甲？”另一位父亲咕哝道，“当然，你了解乌龟。不过甲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乌龟上面的壳是龟甲，下面的壳是龟板。龟甲和龟板由两条甲桥相连。龟壳上一块块的区隔叫盾片。请把那只空瓶子递给我。”

　　懂行的男人给那只空瓶子削制了一个瓶塞，然后把明尼顶在瓶塞上。什么也碰不到的明尼在空气中愤怒地游动着。最终它停了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傻愣愣地环顾四周。

　　“嘿！”一个男孩叫道，“我说它的头的样子真像蛇！”

　　“是啊，是很像，像得足以得到‘蛇龟’这个学名，但这不足以成为你们叫它怪物的借口。自然界拥有太多令人惊奇的事物，你们千万不要曲解它们！”

　　有人提议：“我们用红、白、蓝给它的全身漆上颜色吧。”

　　“不行。如果我们知道它的名字是什么，可以重新描一描它的名字。但把它全身漆上颜色会抑制龟甲和龟板的生长，使它的身体向内生长，挤压肺部，慢慢地把它挤死。”

　　“谁会想到这个呢！”一个女孩叫道，“把它送到密西西比河里去吧！”

　　于是，在那个周末，这群人统统挤进车里，踏上了护送明尼下密西西比河的郊游旅程。可是一个男孩抱怨道：“好傻！只是为了一只蠢笨的乌龟！”

　　“没错，”懂行的男人说，“乌龟看起来是很傻，但是它们在这颗发生过剧变的星球上坚持生活了很久很久——少说也有一亿七千五百万年！龟族的成员或许会说：‘我们龟类曾经目睹强大的恐龙诞生并消亡，自称人类的你们又算得了什么？你们连最简单的规则都还没有学会——除非必要，否则不杀生！你们是全新的试验品，我子孙的子孙将在一千万年后看到试验的结果……’”

　　（未完待续）

　　节选自天天出版社出版的“大自然旅行家”系列之《不寻常的河流旅行家》

　　文/［美］霍林·克兰西·霍林 译/周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