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沟

  生物学明确把你定义为一个生物体。人类和其他生物体一样会有新陈代谢,并且能够繁殖后代。你与郁金香的染色体有着相同的描述词汇,你和酵母、香蕉以及老鼠的基因组成有着大量的重合。你是一只动物。和所有的动物一样,你需要食用其他生物体(植物、菌类或动物)来维持生命。你会为了接近自己想吃的生物而远离它,这行为和蜘蛛一样。你是一只脊椎动物。和所有的脊椎动物一样,你的身体里有一条脊髓通向大脑。你的骨架结构—四肢和五指—和鳄鱼一样。你是一只哺乳动物。和所有的胎盘哺乳动物一样,你在妈妈体内生长,出生后吮食她的(或是别人的)乳汁。你身体上的终毛特征和贵宾犬一样。你是一只灵长类动物。和其他灵长类动物一样,你长着极其有用的对生拇指。在你和狒狒眼中这个世界的色彩构成是一样的。

  人类倾向于认为自己比这个星球上的其他物种都要高级,或者说至少和它们都不同。但其实每个物种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样说来,人类并不特殊。在生命树上,每个物种都是一条独特的树枝,都有着不同于其他物种的特征。人类和黑猩猩及其他灵长类动物有着显著的不同。我们可以伸直膝盖,双腿比手臂长,习惯性的直立行走让双手不再用来支撑身体,它们被解放出来去做其他事情。我们长着下巴。我们的身体布满汗腺,这让我们拥有比其他灵长类动物更有效的散热系统。我们失去了犬齿和大部分的保护性毛发,却给雄性留下了明显没什么用处却又固执生长的胡子。我们眼睛的虹膜相对较小,并且被白色而不是深色的巩膜包围,这让我们更容易发现其他同类注视的方向。人类女性的生殖器没有明显的外在特征,而人类男性没有阴茎 骨。

  这些都不是开创性的特征,所谓开创性的特征是指像鸟类长出翅膀那样,带来可预见的新的可能(可以飞起来)。然而,尽管我们并没有太多独特的身体特征,我们还是设法控制了这个星球的大部分事物。这是因为我们超凡的力量并非来自肌肉和骨骼,而是来自我们的心智。

  是心智能力让我们学会使用火和发明轮子。这些能力让我们能够通过制造工具让自己变得比任何野兽都更强壮、更凶猛、更快速、更精准、更有活力以及具备更多的技能。我们学会研究自然并能极其快速地积累和分享知识。我们创造了复杂的人工世界,我们使用无法预知的力量,这些力量能够塑造未来,也能摧毁一切。我们会对当前处境、人类历史、人类命运进行反思和争论。我们会设想美妙和谐的世界,我们也会轻易地实施暴政。我们的力量被用在美好和邪恶的两个极端,相关的辩论从未停止。由我们心智创造出的大量文明和技术,改变了地球的外貌,与此同时我们现存的近亲却默默无闻地待在自己栖息的丛林里。人类心智与动物心智之间似乎存在着巨大的鸿沟,这个鸿沟的特征和起源正是本书的主 题。

  为什么在众多人类种族中,我们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人种?极端的环境变化,如冰期和火山喷发,通常会造成物种灭绝。这些挑战无疑也在我们人族近亲们的经历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不同种族的灭绝涉及到多种因素的交织,这些因素似乎因人族的差异而不同。但是当谈到近亲们的消失,我们应该考虑到另一些可能的肇事者:我们的祖先。

  当今时代,许多物种的灭亡都与现代人类有关,当我们的祖先学会设法应对大部分性命攸关的环境挑战,包括大型猫科动物和熊类的捕食,古人类家族中的其他成员便成了他们在自然界中最重要的敌对力量。比起其他动物,我们更有可能被其他人族所恐吓、胁迫和杀害。攻击和冲突也许大大地影响了古人类的进 化。

  一个拥有先进技术的人种会对其他物种产生毁灭性的影响。人种的灭绝不一定只是通过杀戮,也可以是间接地通过竞争、破坏栖息地,甚至是通过引入新型细菌。

  进化论生物学家和地理学家贾雷德·戴蒙德在他的著作《枪炮、病菌与钢铁》中,生动描绘了一支仅由168人组成的西班牙侵略者队伍在1532年洗劫了印加帝国。事实上大部分印加人是被天花害死的。入侵者带来了这致命的病菌,疾病在侵略者动手之前就先行一步了。印加帝国的大量生命被天花夺去,让欧洲备受折磨几个世纪的疾病为西班牙人带来了有利的副作用。但是有些侵略者似乎明白这些因果联系,他们会积极推进病毒传播的过程,我们无从得知如此冷酷无情的手段曾被使用过多少次。但可以明确的是人类有能力这么 做。

  然而我们也有着非凡的合作能力、同情心和仁慈心。我们可以,我其实想说“我们应该”,作出合乎道德的选择,从而避免其他人类和物种的消亡。史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在他的新书《人性中的天使》中提到,暴力随着历史进程已在逐渐减少。换句话说,战争、族仇、谋杀、强奸、奴隶和虐待曾经在人类之间更为普遍。我们已经发现了史前采集狩猎者之间发生暴力冲突的证据,但是我们并不清楚这些人性黑暗面最早是什么时候产生的。除了人类,黑猩猩是目前发现的唯一懂得合作杀害其他成员的灵长类动物。因此可见,协作攻击确实有着古老的根基。

  毋庸置疑我们的祖先时不时地试图与其他近亲进行异种交配,并通过成功孕育后代来同化它们。有解剖学的证据表明人类曾与尼安德特人杂交,2010年我们首次取得相关基因证据证实欧洲人和亚洲人,不同于非洲人,仍然拥有尼安德特人的一些基因特征,比例据估计在1%到4%之间。我就有一部分的尼安德特人血统。2010年12月,一根3万年前的手指和一枚牙齿被发现,它们属于一支此前未知的人族。基因分析揭示这个被称作丹尼索瓦人(Denisovans)的种族既不同于现代人类也不同于尼安德特人。它们的基因在现代美拉尼西亚人的基因组中占比5%。

  尽管有时我们会说做爱和战争只能二者择一,但其实它们之间存在互不相斥的可能性。战争时期,有爱情也有强奸,浪漫感情也可以是冲突之后的产物。不管怎样,我们的祖先似乎在至少一部分近亲的消亡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如今动物和人类心智差别的鸿沟如此之大且令人费解,原因也许是因为那缺失的链接是被我们破坏的。通过取代和同化其他的人族近亲,我们烧毁了鸿沟之上的桥梁,当我们发现只有自己走到了分水岭的另一边时,才开始发问我们是怎么到了这里的。这样看来,我们在地球上极其神秘和特殊的地位很可能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而非经由上帝之手。

  接下来我就开始讲述这个把现代人类与动物心智分隔开来的大裂 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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