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

  夏天了,从阳台上看出去,一整片树影绿得极其耀眼,散发着说不出的宁静和华美。我想起曾经从吱吱作响的木楼梯走下来,巴黎蒙马特的夏天其实还很远,倒是橄榄树上的枝丫,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油绿色的新装。那是个略显温柔的早晨,我试探着开启前往后花园的木门,木门很厚很重,多少有点担心这一声“嘎吱”,会不会惊动一只正低着头清理蓝色羽翎的长尾雀。

  我其实忘了那一间间画廊是坐落在第几区。画家刚好停下笔,把笔插在口袋里,海蓝色的眼睛安安静静的,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而那一刻我怔怔地站着,巴黎突然有了一种天荒地老的安静,透过蒙马特小博物馆的后花园,像溪水一般悠悠地漫过来。后来我终于走进画廊别有洞天的后院,脸上同时挂满犹豫和雀跃:犹豫是因为不知道应不应该打破这一份宁静,雀跃的是,被打理得极为秀气的后花园,并没有开满姹紫嫣红的花朵,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的绿,是那种深深浅浅的绿、代表着夏天盎然生机的绿。而绿色正好掩护着这一间宅院,这里曾办过许多旧时沙龙,画家和旅客川流不息,破败之后才另起炉灶改建成现在的院子,纷扰落尽,留下庄严的美,并且百年之后,依然艳丽着。

  我循着铺在草地上的鹅卵石,缓缓地绕着后花园走了一圈;我记得那天早上的云层特别厚,而后花园中间有一座小小的荷花塘,在微微透着凉意的早晨,一朵朵半开的荷花,温婉地斜着眼,仿佛池塘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荷花触不可及的美丽。我掩上木门,悄悄离开。在很久以后,每一次想起蒙马特,那些有关夏天的片段,像不断从枝头掉下的叶子一样,怎么扫,都扫不干净,我仿佛还能闻到荷花与池塘的味道。而那个画面,就是我心目中最理想夏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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