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类软件何去何从？

　　工具本身没有对错，错的是使用工具的人，拍照搜题 APP为读书解题提供了一条 “捷径”，但这条“捷径”的出现，却饱受争议。支持者认为拍照搜题APP有效提升了学习效率，有助于教育资源公平性， 反对者认为拍照搜题 APP助长学生惰性思维，让老师和家长很难了解学生的真实水平，造成教学失准、失焦，有违教育教学规律。随着教育部《加强教育移动互联网应用程序管理推动“双减”政策衔接》通知的下达，被要求 “暂时”下线的拍照搜题APP 再次成为舆论的焦点。

　　焦点：暂时下线的拍照搜题APP

　　近日，教育部办公厅印发通知，对加强教育APP 管理推动与“双减”政策衔接提出明确要求。通知指出，在各地教育行政部门完成中小学线上学科类培训机构审批前，暂停中小学线上学科类培训APP的备案工作；已备案的相关教育APP暂时从平台下线。下线的相关教育APP提供者获得中小学线上学科类培训许可后，在平台补充许可信息，提交恢复备案申请，经所在地省级教育行政部门审核通过后恢复上线；未获得中小学线上学科类培训许可的，撤销备案。

　　通知提出，对于提供和传播“拍照搜题”等惰化学生思维能力、影响学生独立思考、违背教育教学规律的不良学习方法的作业APP，暂时下线。整改到位并经省级教育行政部门审核后，方可恢复备案；未通过审核的，撤销备案。

　　消息一出，立刻引发网络热议，实际上，这已不是“拍照搜题”APP第一次被点名。早在2021年7月，中办、国办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中也明确要求，线上培训机构不得提供和传播“拍照搜题”等惰化学生思维能力、影响学生独立思考、违背教育教学规律的不良学习方法。

　　随后，好未来旗下中小学拍照搜题软件题拍拍发布公告称，题拍拍从2021年8月5日起不再提供拍照搜题服务。此前，在线教育平台阿凡题也于2021年 8月3日表示“不再提供拍照搜题”，与此同时，小猿搜题（现名为“小猿答疑”）、题拍拍、作业帮等工具类产品在应用商城中的介绍均已加上诸如“中小学家长作业检查和辅导工具”“ 家长老师智能检查作业好帮手”等标识，其针对的目标用户已由学生调整为家长及老师。

　　不到半年时间，连续两次“点名”，从停止功能服务到APP暂时下线，这类原本偏向工具属性的教育 APP真到了该谢幕的时候了吗？

　　辉煌：平均2个学生中就有1人在用

　　从“哪里不会点哪里”到“哪里不会搜哪里”，拍照搜题APP绝对能在几代学生记忆里占据一席之地。

　　诞生于2013年的拍照搜题软件迄今已历经十个寒暑，2013年8月亮相的“学霸君”在整个拍照搜题领域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其初亮相便获得了融翼资本的天使轮融资，又在2014年3月拿到了祥峰投资中国基金500万美元A轮融资，成为当年火热教培行业中的人气明星，更刺激了魔方格、作业帮、学习宝、阿凡题、小猿搜题等拍照搜题应用的成长。

　　在资本的助力下，拍照搜题类APP产品在2014年迎来井喷式发展的高光时刻，各种产品雨后春笋般地从在线教育产业的土地中冒出来。然而，随着2015年百度下架学霸君开始，整个拍照搜题领域迎来第一轮洗牌。针对百度旗下应用渠道下架学霸君一事，百度手机助手当时作出回应，称百度助手接到用户反馈，学霸君APP涉嫌抄袭百度知道的内容，经过一星期反复核查，最终确认情况属实。学霸君下架背后，或多或少有着拍照搜题行业大战的身影。

　　2016年前后，数百家形式接近的拍照搜题企业并存，必然出现惨烈的行业洗牌，一些识别率仅40％左右的拍照搜题APP和一些融资后实力较弱的搜题企业逐渐成为牺牲者，而撑过第一轮拍照搜题行业洗牌后，学霸君、作业帮、猿辅导等几个幸存者都开始了变现之路。

　　早期解题APP依靠拍照搜题、全面覆盖各大科目、精选难题、设计极简等基本特点，迅速笼络用户，用户规模得到快速增长。在拍照搜题软件发展势头迅猛的2018年，千帆指数报告显示，作业帮的月活跃指数达到6417.4万人；小猿题库的月活跃指数为2673.1 万人；一起作业学生端月活跃指数为2252.1万人，累计超过一亿人。而根据智研咨询数据显示，我国K12合计人数约为1.66亿人，这意味着，平均每个月2个学生中就有1个人在用拍照搜题APP。

　　2017年，在庞大用户流量的支持下，拍照搜题 APP开始走上流量变现的道路。内容服务收费成为不少拍照搜题APP的选择，与此同时，以学霸君为代表的头部APP开始从单一工具型软件向教育平台化APP 转变，1v1辅导业务、小班课业务相继出现，行业成长空间被不断拓展开来。

　　拍照搜题APP商业模式转型的同时，其技术模式也在不断更迭，从最初简单粗暴的搜索+大数据抓取到AI算法优化搜题效率，随着用户差异化需求的增多以及行业竞争进入深水区，“真人答题”成为拍照搜题 APP们竞争的下一个焦点。

　　变味儿：困在流量中的拍照搜题

　　当拍照搜题APP开始从工具向教育平台转型时，好未来等原本头部教育平台同样将触手伸向了易于获客的拍照搜题领域。

　　从2020年暑期开始，好未来旗下的题拍拍将“百名清华北大答题官”领衔的“真人在线答题”功能作为宣传重点，同时通过兼职渠道大量招聘大学生。进入12月，作业帮也宣布推出老师在线免费答题服务 “免费答”，直接让拍照搜题APP第二轮竞争进入白热化阶段。

　　同年，作业帮也于12月2日推出真人在线解题服务“免费答”，并宣称可在18分钟内即时解题。第二天，题拍拍就宣布将答题时间从28分钟缩短至14分钟，整个拍照搜题APP行业竞争火药味十足。为获得更多用户流量，也为在竞争中保持优势，拍照搜题 APP开始祭出最简单、最粗暴的竞争手段———撒钱！

　　通过发布付费任务，吸引以大学生为主的用户加入 “真人答题”队伍，夯实答题队伍的同时，也为软件落地推广做好了人气铺垫。

　　“真人答题”加上平台桥梁作用，原本碎片化的答题与解题需求彻底被衔接起来，不仅仅是答题库中冷门试题也能轻松解决，即便是学校教研团队或者机构全新编撰的考题，也能被真人轻松解决。在以大学生为主的高年级学生眼里，答题赚钱无非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毕竟初高中知识对于他们而言有些 “小菜一碟”的感觉，一些专注答题的大学生，更爆出过月入过万的新闻，即便是随意答题赚点零花钱的大学生，在拍照答题APP疯狂撒钱的那段时间，随便月入数百元也是非常轻松的。

　　在解答学科类“难题”的刚需下，拍照答题APP进入高速发展周期，一边是兼职大学生们开心“薅羊毛”，中小学学生们搜题搜得“嗨”，另一边则是拍照答题APP快速捕获用户流量、打造流量池、扩大题库量。然而，拍照搜题行业发展得火热，却引来学生家长及学校老师的担心。能够直接给出答案甚至详细解题思路的拍照答题APP大受学生欢迎，轻松方便完成作业的同时，应有的课前预习、课后复习根本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平时作业全对，一到考试就现行”开始成为普遍现象，有关拍照搜题APP助长学生惰性思维的舆论开始成为主流舆论导向。

　　需求：下载量惊人的拍照搜题APP

　　在详尽展示支持和反对阵营声音之前，不妨通过学研智库《2020中国K12在线教育移动应用下载分析报告》看看拍照搜题APP在“双减”以前的市场状况。

　　该报告显示，在29家机构103款APP中，按照细分领域划分：语言学习类APP数量最多，达30款，但该30款应用累计下载量仅排各细分领域第3；作业答疑题库类工具APP数量为20款，并以115.12亿次的累计下载量排名各分类第一，占所有103款APP累计下载量的比重为66.74%。

　　按照教育APP不同主要应用方向划分，作业答疑题库类工具APP又可以划分为拍搜题库类APP、智能批改类APP和电子作业类APP，其中拍搜题库类APP累计总下载量为77.55亿次，占作业答疑题库类工具APP 115.12亿次总下载量的67.36%，并且作业答疑题库类工具APP总下载量前2名均为拍搜题库类APP，第一名为作业帮的59.92亿次，第二名为小猿搜题的13.18亿次，也预示着拍照搜题是K12用户最看重的刚需之一。

　　2020年拍搜题库类APP在国内安卓应用平台的累计总下载量为77.55亿次。其中，排名前五的APP分别为作业帮、小猿搜题、阿凡题、猿题库和题拍拍。巨大的下载量也能看出拍照搜题类APP已经成为不少学生和家长必备的软件之一。

　　拍照搜题APP现状调查

　　拍照搜题APP调查之暂时下线了吗

　　随着教育部办公厅印发通知的下发，拍照搜题企业是否会主动关停相关网站、主动下线应用商城 APP下载，应用商店会否强制下线这类软件，成为人们关注的重点，电脑报将通过官方网站、iOSAPP Store、Android应用宝三个渠道搜索并查看拍照搜题类APP暂时下线状况。

　　在网站方面，小猿搜题在通过百度搜索后，进入的网站为猿辅导官方网站，且界面和内页已经找不到小猿搜题，网站首界面提示的二维码下载内容也为猿辅导APP，爱作业官网同样没有APP下载提示，爱作业网站基本上找不到任何搜题痕迹。阿凡提则将有关拍照搜题部分介绍内容放到了相对隐蔽的地方，需要主动下拉查看网页才能找到。不过作业帮、快对作业、题拍拍、导学号四家不仅没有下线官方网站，且均在首页界面有非常明显的二维码扫码下载提示，这显然有悖教育部办公厅印发的暂时下线通知。

　　相对于网站的调查结果，iOS和Android两大平台的APP下载让小编多少有些心惊，七款APP均能在两大平台应用商店中顺利展示，在下载过程中我们发现，七款软件都将“答疑”作为主要亮点介绍，不过对于“答疑”是否有蹭“拍照搜题”的擦边球暂不做过多评论，我们将在使用环节进行体验。

　　拍照搜题APP调查之还能使用吗

　　除阿凡提外，六款调研软件全都具备拍照搜题功能，且仅填写姓名与身份证号码，即可获得家长/ 老师模式权限，这让人颇感惊讶。拍照搜题APP原本应该通过家长/老师模式，完全可以有效避免广大中小学生随意使用，可问题是当前主流拍照搜题APP 除未按要求暂时下线外，“防火墙”般存在的家长/老师模式更是形同虚设。

　　“青少年守护”提示应该是这类软件确保中小学生不会随意使用拍照搜题APP的第一关，然而，首次使用七款软件时，“青少年守护”提示的作用就是让用户做一个是否年满14岁的选择题，题拍拍更是夸张到“青少年守护”提示环节都直接跳过，首次启动题拍拍后，用户确认通话、拍照等功能授权并选择就读年级后，就可以直接进入拍题模式。

　　省掉没有任何监督的年龄选择题或许无关紧要，毕竟家长/老师模式还有实名认证这一道关卡，七款软件家长/老师模式下的实名认证，需要让用户输入姓名及身份证号，但没有进一步的人脸识别或其他核实措施。实际测试中，快对作业、爱作业、导学号没有实名认证环节。

　　除实名制外，拍照搜题功能也是本次考察的重点，电脑报小编此次特别选择了英文“完形填空”、语文“选词填空”及数学“巧算选择题、应用题和几何题”三大学科合计6个类型题目，且均未答题的“空白卷”，考查这些软件当下是否支持拍照搜题。

　　除阿凡提的确不再提供拍照搜题功能外，本次调查的另外六款软件，基本都完好无损地将拍照搜题功能延续了下来，只要用户通过形式上的实名认证，就可以轻松地通过APP拍照搜索答案。当然，各款软件并没有赤裸裸地将拍照搜题功能放出来，而是在醒目界面用“答疑”功能替代。

　　作业帮顶部“搜索答疑”、小猿搜题的“视频答疑”、快对作业的“作业检查”、爱作业的“应用题、口算题全批改”、题拍拍的“家长检查”和“单题答疑”以及导学号的“单题点拨”，虽然披上了“答疑”、“检查”、“点拨”等各式花名，但在具体功能使用上，拍照搜题功能仍有保留无疑。

　　逻辑上，“答疑”、“检查”、“点拨”等学习过程应该是学生完成题目以后，用于检查作业是否正确，再给出相应正确答案，可除了“爱作业”在拍照搜索数学巧算选择题的答案时，明确提出需要先答题，再给答案外，其余五款软件只要通过前面的实名认证环节，就不会有任何“刁难”，无论是简单的答案还是详细的图文解题过程，又或者是更丰富的视频解题，都能清晰呈现，作业帮、小猿搜题等软件更是给出了同类型题目的讲解，进一步帮助用户“立体”获取解题思路和答案。

　　从助学的角度看，除阿凡提之外的六款软件做得相当不错，可一旦想着不少中小学生也能轻易获得题目答案，恐怕不少人心里也会有些不是滋味儿吧！

　　写在最后：勿让AI+教育成为反教育

　　不到半年时间,监管机构两次点名,对拍照搜题APP而言,如何做到正规运营和避免打擦边球确实是个问题。面对监管,部分APP不仅没有暂时下线,实名认证也不尽如人意，在绝大多数游戏都能轻松做到实名制、人脸识别核实的今天，拍照搜题APP还有很多问题存在,用户年龄管控流程也不太严谨。

　　作为学习类软件,拍照搜题APP有自身存在的价值,并且已经运行多年,有海量基础用户。如我们前面采访中提到，从家长、老师到孩子,需求肯定存在，但在“双减”之下,这种软件能不能变一种形式来适应政策,确实是未知数。如果为了争取流量红利,连“空白”试卷都能给出详细答案,冠以“检查”、“答疑”的功能,挂羊头卖狗肉,恐怕也难以持久,何况教育本身也不是一门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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