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摆他们的龙门阵

  • 来源:廉政瞭望
  • 关键字:龙门阵
  • 发布时间:2011-02-25 16:19
  死了都要谏?

  人物:屈原VS晏婴

  屈原:一次,楚怀王欲往秦地会盟,屈原猛地冲到怀王车前,将“盟”字旗扳到在地,使脚猛踏。他豁出去了,上前一步卧倒在怀王的车轮下,大声喊到:大王!你定要去武关,就从屈原身上辗过去!怀王大怒,大骂屈原“疯子!狂徒!你这个书呆子,死脑筋,去教你的书吧!”之后怀王仍重新上路。

  晏婴:齐景公有一匹十分宠爱的骏马,有一日,这马突然暴死,齐景公大怒,命人操刀将养马人肢解。此时,晏子恰在齐景公身边,便说到,养马人犯如此大罪,实在该死!不过,不让他知道自己罪在哪里,也不能使他心服。请让臣来历数其罪,再严惩不迟!齐景公说,那可以。于是晏子历数那养马人之罪,说道:“你罪有三:国君让你养马,马却死了,这是死罪一。死的马是国君最宠爱的马,这是死罪二。你使国君因一匹马的缘故而杀人,百姓闻之,必怨恨国君,邻国诸侯闻之,必轻看我国君。这都是因你让马死了而造成的,这是你死罪三。来人!把他拉下去!”晏子如此一说,齐景公突然明白了,长叹一声,说道:“先生,把那养马人释放了吧。不要坏了我的仁政。”

  龙门阵:古人云,文死谏,武死战。仿佛,这是宿命么?

  屈原官位仅次于宰相(令尹)。他自负高洁,常常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帜,“一根筋”似的直言进谏。

  然而不论怀王、襄王主国,都被奸党左右,官场复杂。屈原怀着单纯的想法,不顾战争敌我多变,为主张“抗秦”,次次都表现得大义凛然、犹如“就义”,使自己终于备受谗言与最高领导的不耐烦。最后,被放逐江南、投江而死。

  对于现实为官者而言,若每一进言,总是自我占据道德高点,视死如归的决绝,不让步、不变通、不柔和、不艺术,往往是撞墙之举。曹雪芹曾借宝玉之口评价屈原:“他念两句诗书污在心里,若朝廷少有疵瑕,他就胡谈乱劝,只顾他邀忠烈之名。浊气一涌,即时拼死,这难道也是不得已!”

  而晏子则不同,晏子没有一脸苦相地死谏,而常常是审时度势,因人而谏。其次,他善于谏道,艺术而幽默,多次进谏都最终能保全自己,达到谏言的效果与目的。诗人以死明志,唤醒国人,固然动情,但这样的难是殉不完的,千古美德也是千古之怨,也许屈原开了个不好的头,遂成为后来文人心中难解的死结。

  恃才傲物文人病

  人物:解缙VS曾国藩

  解缙:解缙才华横溢,又先后蒙朱元璋、朱棣恩宠,自是得意忘形、不知检束。

  一日,朱棣拿出一份大臣名单,请他品评。解缙接过一看,便不假思索、有啥说啥:某某大臣“可谓君子,颇短于才”;某某大臣“有德有量,不远小人”;某某大臣“刻于用法,尚能持廉”……如此这般,直言无忌,自以为“君子坦荡荡”,皇帝听在心里,同事们也记在心里。喜好臧否人物是解才子的秉性,若是臧否历史人物,和今人毫无关系,人们不过认为他狂狷而已,但如果臧否的是当朝同事,就不仅是“狂狷”那么简单了,你自己就是完人么?解缙的不收敛自然引来同僚记恨。

  最后恃才傲物的解缙,果然被人构陷,被锦衣卫灌醉,剥光衣服,冻死于雪地。曾国藩:从曾国藩46 岁那年谈起。这一年,读“之乎者也”出身的曾国藩文武皆善,组湘军,平太平天国,立不世之功勋,但战后却备受猜忌,上至枢垣,下至府县,都那么忌恨他。在46 岁这一年,曾国藩开始闭门反思人生,终于,他找到了出路。

  文人往往自比鸿鹄,才高八斗;“香草美人”,看不起人,似乎是强者,结果处处碰壁,实质上是失败,是弱者。因此曾国藩摸索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的官场之道,梦想之门。

  出山后,曾国藩处于官场不再恃才傲物,自以为是,而是更加谦卑与诚敛。曾国藩首先去会见了自己的“政敌”骆秉章和左宗棠,又遍访各衙门寻求政治支持,连小小的长沙、善化县衙他也亲自造访。堂堂湘军大帅,如此谦恭有礼的举动,让人不得不服膺。

  龙门阵:恃才傲物,狂狷附体,这也许是一种文人病,体现在官场中更是要不得,往往吃大亏。官场中犹需谦卑内敛。被蒋介石、毛泽东都推崇备至的“完人”曾国藩正是在46 岁的节骨眼上重重地摔了一跟头,又重重地思考了这一文人的千年通病。他在家书中写道:“昔年自负本领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又每见人家不是。自从大悔大悟之后,乃知自己全无本领,凡事都见得人家几分是处,至今与四十岁前迥不相同。”

  突破桎梏的曾国藩最终思有所得,行有所效,不但成为建功赫赫的一代名臣,更成为中国官场的“至圣”标本。

  空中的梦想家

  人物:王安石VS张居正

  王安石:王安石的变法一开始就不断出问题。熙宁四年的一天,开封知府报告说,境内民众为了规避保甲法,竟有“截指断腕者”。变法的铁杆支持者宋神宗问起来,王安石不屑一顾地回答说,这事靠不住。就算靠得住,也没什么了不起!那些士大夫尚且不能理解新法,何况老百姓?

  这话连神宗听了都觉得过分,便委婉地说:“民言合而听之则胜,亦不可不畏也。”在王安石看来,改革梦境就快实现,顾不了那么多现实“小”问题。这些成本是必须付出的,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王安石的一意孤行弄得他众叛亲离。朝中大臣,有的原本是他的靠山,如韩维、吕公著;有的原本是他的荐主,如文彦博、欧阳修;有的原本是他的领导,如富弼、韩琦;有的原本是他的朋友,如范镇、司马光、苏轼兄弟。但因为不同意他的一些做法,便被他全部排出变法队伍。变法末期,王安石反对者的名单竟然囊括了当时所有重臣。

  张居正:张居正,和王安石一样是梦想家改革家,但又被梁启超认为是“明代唯一政治家”。

  张居正在改革初期打下人脉基础,得到皇太后李氏与小皇帝朱翊钧的充分授权,得到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密切配合,“代帝摄政”,“宫府一体”,得以“朝下令而夕奉行”、“莫敢有偷心”。另外,张居正极具系统意识,大刀阔斧推行改革之时,无论是迫使官员不敢懈怠的“考成法”,还是清理欠税增加财政收入的“清丈田亩”,以及“一条鞭法”推广到全国,都收到了以往罕见成效。嘉靖以来政治颓靡、财政亏空、边防废弛的局面,得到了改变。

  王安石遭受抨击七百年,直到19 世纪才得到公允的评价;张居正身后虽然家属罹难,而对他的赞誉却不绝于史,即使在他被诬之际。令人玩味的是,为他平反的不仅有他的支持者,还有被他打击、与他结怨的反对派。当初因为不同政见被张居正杖打致残的都御史邹元标称赞张居正:“功在社稷,过在身家”,拖着一条瘸腿为昭雪张居正奔走呼号。这不能不使人惊叹!

  龙门阵:对于官场一员,要有所为,本是好事,然而若好高骛远、一意孤行、不论现实、不考察具体情况、不积累资源、不着眼于一砖一瓦,仅仅一腔独行侠式的热血,恐怕梦想难以照进现实。

  王安石是一代大儒,他的品行、文采、清廉,冠绝一时,可他是个书生,他一上阵就缺乏韬略、到处树敌、急于求成;他也不能知人善任,所倚仗的部下几乎全是弄权营私的小人,再加上贪官和商人在其中上下其手,好心办了坏事,给反对派提供了口实,致使改革困难重重,弄得怨声载道。

  张居正改革所以能成事,关键是他善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周围有一批得心应手的人才,组成学有所长、术有专攻的班底。10 年新政,前5 年官僚体制改革,后5年经济改革,水到渠成、蔚为大观。

  对于一个伟大的政治家来讲,既要讲志气、操守,但也要讲现实、讲变通。中国古代文人情结浓厚,历来太重操守而轻事功,就成了“空想主义”。再观张居正,则以一砖一瓦,形成合力,既要顺势,又要主导局势,这才是从政成功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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