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成一个幸福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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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3-08-11 15:46
口述/佳山文/丹颜
活在父母的阴影里
据我妈讲,我5岁时就能给外公读报纸了,他们高兴地以为,我长大了一定青出于蓝。可我并没有按照他们期望的方向长大。
爸妈都是搞外语的,我爸是小有名气的翻译家,我妈常年参加省高考英语自主命题。同学们都羡慕我有这样的父母,可对我来说,生在这样的家庭是一场灾难。父母的光环太耀眼,相比之下,我实在是太平庸了,童年也因此备感压抑。
我妈特别关注我的学习,每次辅导我学习时,教授风度全无地骂我:“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笨孩子!”我不敢回嘴,只能等我妈发泄完再默默改掉错题。我爸神色复杂地看我一阵,眼里分明写着:“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学三年级,我第一次数学考了满分,兴冲冲地把试卷拿给他们看,我妈头都没抬:“有什么可得意的,我中考数学都是满分。”我顿时兴致全无。
父母盼我克绍箕裘,可他们已是我一生不可企及的高度。我试着努力让他们看到,我在区英语演讲比赛中拿到了二等奖,可我妈说:“你爸当年可是联合国特选的翻译。”然后强调:“全国就选了两个!”如果说我爸是一棵橡树,我妈就是一株木棉,我充其量不过是两棵大树之间旁生的鸭爪榕。在参天大树面前,没有人能看到一株小树的努力生长。
高中时,新来的外语老师是我爸带过的研究生,一次,她在课堂上讲起我爸担任同声传译的轶事,同学们都怪笑起来,指着我说:“他就是裴教授的儿子。”那一刻,我感觉特别丢脸,自己就是这个家的污点。我和爸妈之间隔着学霸和学渣的鸿沟,彼此不交融。
高考时,我勉强考取了本市一所普通大学,这让爸妈很没面子,他们同事的孩子大多都考入名牌大学,还有不少收到国外名校的邀请。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没放弃改造我。大三那年,爸妈逼我考了托福,通过关系帮我联系了英国的学校,让我去读研。我坚决不从,他们只好作罢。
失去一切,但要找回自己
大四那年,我没进父母安排的外贸公司实习,而是自己联系了青岛一家科技公司。进公司没多久,我就恋爱了。女朋友子姗是公司的文员,比我早一年进公司。她特别善解人意,好像一阵清新的海风吹进我的世界。我学的是生物科技,实习结束后,和几个朋友决定一起创业,包了一百多亩地,搞蔬菜种植。子姗也随我回了我的城市。
我和子姗的事,我妈没有明确反对,只是说:“你们还年轻,你创业,子姗也要提升。”我明白,在我妈眼里,关于我的一切都必须是闪闪发光的,子姗的大专学历配不上我。子姗乖巧地答应下来:“阿姨说得对,我的确应该提升一下。”我苦笑,子姗太不了解我妈了。
子姗想进外贸公司,我妈亲自上阵,辅导她英语。我相信,我妈对未来儿媳妇是真心真意的,可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很快也刺痛了子姗。
起初,子姗会委婉地和我说一些,但我那时每天窝在大棚里忙得昏天黑地,没有心思听。我渴望成功,为了我和子姗的未来,更为了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直到有一天,子姗留下一张字条,不辞而别。我疯狂地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很久,她才回了我5个字:君家妇难为。
我的爱情没了,一起失去的还有我的公司。3个月后,合伙人带着余款突然不知所终,资金链断裂,我赔得一塌糊涂。我从家里搬了出来,租了一套小公寓。那个家,我只想逃离。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收拾好心情后,我一头扎进蔬菜种植的老本行,并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出个样儿来!这些年,我吃了不知多少苦,但一直告诉自己:这是你热爱、擅长的事,不去想别的,只专心做事就够了。5年后,蔬菜基地形成了一定规模,我终于成功了。
事业小成,我妈托人给我介绍了很多女孩子,学历高,工作也不错,但我一个也没见。半辈子活在父母光辉形象下的阴影中,没有走出来之前,我不能拉另一个人和我一起受罪。
做个幸福快乐的普通人
两年前,我遇到了离异的果果,人生的阴霾又开了一线天。果果能说会道、泼辣能干,先是开了小店卖服装,后来又在平台上带货,偶尔帮我直播卖菜。在她的影响下,我活泛了不少,和她的感情越来越深。
半年后,果果要我带她见家长。说实话,我不想。不是因为果果离过婚、只有高中学历,而是我不希望果果像子姗那样受委屈。见我不太积极,果果“逼”我带她登门:“丑媳妇不怕见公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只好和她讲了我的故事,她说:“佳山,我当初上不起学,早早出来打工,吃了很多苦。所以我特别羡慕你们大城市的孩子,要什么有什么。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股忧郁气质,没想到是这样,咱俩算不算是同病相怜?要是你爸妈不同意,咱们就私奔吧?”这女人想什么呢,我被她逗乐了,“咱俩的事,咱自己说了算。”
这一次,我要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我记得小时候在父亲的书架上,读到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的一句话: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他们是生命渴望自身的儿女。父母的光环属于他们,我无法企及;可我有我的梦想,他们也无法禁锢。带果果见父母的前一天,我特意回了趟家,把那本书抽出来,翻开放在父亲的书房。同时我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父母不同意,也要和果果结婚。
果果嘴甜,还有一手好厨艺,见面那天让爸妈乐得合不拢嘴。回去的路上,我收到我妈发来的信息:“果果很好,我和你爸都很喜欢,你也该成个家了。”那一瞬,我忽然想起我妈这几年看我的眼神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妥协了,我猜他们不是对果果多满意,只不过怕我犯起倔来,就此单身,孤独终老。父母终究是老了,我忽然有点儿难过。
去年年底,我妈胳膊骨折住院,果果跑前跑后张罗,变着花样儿给她做好吃的。出院后,我妈把我和果果叫到一起,把一个金镯子套在她手上,说:“这些年,佳山一直背着包袱上路,过得不开心,是我们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往后,你们俩好好过日子,过属于你们自己的日子。”我和爸妈几十年的心结就这么突然解开了。我假装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今年3月,女儿茜茜出生了,我妈问是否需要帮我们带,我婉拒了,不是不信任她,而是我真的想和果果用自己的力量把孩子抚养大。我希望,茜茜不必像我一样拼命去超越谁、成为谁,只要她健康,只要她遵从自己的心意,做一个善良的普通人也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