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风生

  黄俊英

  我是一名粤语相声演员,叫黄俊英。87岁的我,已从艺七十载,年逾古稀,老骥伏枥仍奋蹄,为弘扬粤语相声和曲艺事业坚持在舞台第一线。

  经常有人问我:“黄老师你现在是‘广东最受欢迎笑星’,又是岭南家喻户晓、有口皆碑的艺坛常青树。能有如此的成就,一定少不了父母对你的培育,你的童年一定很幸福。”我低头笑了笑,长叹了一声。说到我的童年,是从苦难中开始的。

  我祖籍在罗定——谐音“饿定”,我的童年就是在“饿定”的状态下度过的。我在广州出生,家庭环境还算殷实。但随着卢沟桥的一声枪响,日寇大举南侵,广州沦陷,父母不得不迁回罗定老家。那年,我还只有六岁。因为在乡下并没有恒产,连“返乡下耕田”都不敢奢望。为了填饱肚子,我时常去亲戚家蹭饭。有时某些亲戚故意将饭点提前,我去了就连“冷饭菜汁”都吃不上,为了活下去,也只能“硬着头皮”依然坚持要去。虽然“饱一餐、饿一餐”,但每顿饭菜都少不了别人的“白鸽眼”“奚落话”,每逢到了饭点,我都不情愿地向父母告别,父母也只能无奈地含泪送别。

  年纪轻轻的我,早已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当然,我也“威过”,6岁那年,父亲到阳江做生意,将我带到阳江读小学。抵达几天后,我已经能说上流利的阳江话,别人还以为我是地道的阳江仔。那时我还没有认识几个字,学校就让我去参加演讲比赛,凭着我口齿伶俐,获得了第一名,我还连续五次获得全县的演讲冠军。每当我获奖回校,同学们都是列队两旁、举旗在学校门口前迎接,那种优越感真是千金难买。至今这场景还历历在目,回味无穷。

  受到父母喜欢粤剧的影响,我开始接触粤剧。当时没有钱进去看,就拉着大人们的“衫尾”当作他们的孩子,进入太平、平安等大戏院看戏。当时我年纪很小,不知道台上的“大佬倌”们在唱些什么,只见到台上演员们手舞足蹈,锣鼓响起。什么都不懂的我,居然可以“坐定定”专注地看戏,而且还等到大戏演完,演员们卸了妆,道具收拾后,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还经常在家模仿剧中的角色,做着千奇百怪的表情,耍着木刀木枪,在床上上蹦下跳,逗得家人们开怀大笑。

  1945 年,我随父亲回到广州,居住在当时的梨园之地“西关”,西关一直是粤剧“大佬倌”汇聚之所。我当时对粤剧、粤曲知之甚少。但是,家里人和邻居都喜欢看大戏,潜移默化地使我对粤剧产生浓厚的兴趣。我常常说到我要学戏,立志成为一名出色的“大佬倌”。1952年,16岁的我已经初中毕业。经过父亲的多番打探,找到了在舞台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男花旦邝惠农老师(艺名侬艳香),我进入了长江粤剧团培训班学艺。虽然邝老师对我的授教时间不长,但对我的要求极其严格,尤其基本功的训练,是每天的常态。我知道要在这行出人头地,一定得刻苦耐劳,必须有扎实的功底。

  为了提升自己的演艺水平,我决心再寻觅名师继续进修。不久,在家人的多处寻访、打探下,得知享誉盛名的“大佬倌”罗品超先生就住在西关。罗品超先生,生于1911 年,原名罗肇鉴,人称鉴叔,是著名粤剧文武生。罗品超先生看到我的身材、样貌时,对我并不看好。但当我和罗品超先生闲聊时,我面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表现是那么镇定。话语中,罗品超先生更悉知我对粤剧的痴迷和非要跟他学戏的决心。就这样,我的真诚和表现打动了罗品超先生,并正式收我为入室弟子。

  从此,我的学徒生涯就这样开始。每天起床就开始练功,吊嗓、扎马、云里翻、走圆场等。吃完早饭,又开始做俯卧撑、学武术。下午就到锣鼓棚学习各种乐器。晚上演出时,我也没有闲着,站在幕后偷偷观察舞台的动态,将舞台上的调动记下来。演出结束后,再替师父扫除尘埃,浆洗衣裳,我学徒的一天才算结束。回家时,师父必同我一起乘坐三轮车,途中还不停地对我说教,回想起来,师父确实对我关爱有加。

  1958 年,凭着曲艺说唱节目《万车游行》,有幸入选第一届全国曲艺会演,并赴京演出。演出时,我第一次接触到广受北方观众欢迎的曲艺形式——相声,被那幽默谐趣、灵活多样的表现形式深深地吸引住。从此之后,我和相声结下了不解之缘,并将相声带到了广东,让相声在广东生根发芽。粤语相声是我的终生事业,是我的第二生命,我为粤语相声而生。作为一个地道广府人,我视推广传承发扬粤语文化为自己的神圣职责。

  古语有云,人生七十古来稀。我道,人生七十不算奇。入行至今从艺七十载,幸哉幸哉!七十年风雨跌宕浮沉地走过来,实属不易,这过程有过喜悦,有过悲伤,有过成功,有过失败,人生就是这样,艺术道路没有捷径,只有一步一个脚印,只要坚定信念,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