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之路,故乡之心

  • 来源:摄影世界
  • 关键字:故乡,风景,歌词
  • 发布时间:2024-03-07 21:50

  文/ 那日松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上学时读到李叔同的这首歌词,首先想到的就是故乡的风景。

  我的童年时代是在呼伦贝尔度过的,虽然跟父母住在城里,但最难忘的却是奶奶带着我去草原走亲戚。茫茫的原野上,我和奶奶经常站在路边,等着送牛奶的卡车经过,车来了,我们上车,有时坐在副驾驶,有时坐在露天的车厢里。露天的车厢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尤其是晚上,漫天的繁星,虽然颠簸,但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仿佛大地就是我的摇篮……

  我5 岁的时候,奶奶去世,后来母亲回忆说我哭了一个星期。

  8 岁多,我和父母、姐姐、哥哥一起离开了呼伦贝尔,搬到了北京……那时不懂什么叫故乡,只是在火车启动的时候,看着窗外邻居阿姨流着泪向我们挥手,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故乡,其实对于我这种从小就离开故乡的人来说,概念是非常模糊的,那时来到北京不到一年,我就已经是一口京腔,很快就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北京人。之后是小学毕业,中学毕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忙碌奔波中,故乡变得更加遥远,记忆中的那片草原据说也已满目疮痍……

  虽然我已经成了一个“不能用母语来诉说”的北京蒙古人,但那颗遥远的故乡之心却从来没有泯灭。我想这应该感谢父亲,是他对草原、对故乡的爱一直在不知不觉中感染着我。

  2009 年,因为要为首届大理摄影节策划一个展览,我忽然想到这些年我认识了很多少数民族摄影师,尤其是在内蒙古和云南,也许我可以为他们策划一个展览。于是,一个主题为“故乡的路”的少数民族摄影师七人展便诞生了。

  展览的主题来源于我喜欢的美国乡村音乐歌手约翰·丹佛(John Denver)那首著名的《乡村路带我回家》(Take MeHome,Country Roads )。这个主题从此一直保持,后来创立的“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也以“故乡的路”命名。

  在那次展览的前言中,我写道:“在奔忙的世界里,我们已经逐渐失去故乡的感觉。偶尔听到一首关于故乡的歌,我们又会感动得热泪盈眶。故乡在任何一个人心里都像天堂一般,但这些天堂却正慢慢不再是自己的故乡。故乡还在,但我们已经失去故乡曾经给予我们的那些最美好的品格——诚实、快乐、尊严和爱。”

  也是在那次展览之后,我开始特别关注和研究“边疆摄影”和“少数民族摄影”。

  作为一名职业摄影编辑和策展人,我可以见到太多关于所谓“少数民族风情”的照片,然而这些照片在我看来大多不过是一种“采风”式的拍摄样板,充斥着华丽和矫揉造作,这种外来的观看,让观众和读者产生很大的误读,最大的问题就是让我们看不到少数民族地区真实的生活状态和人文风景。而且,这种在各种摄影展和摄影评选中广为流行的拍摄手法也影响了很多少数民族地区的摄影师,我称之为“被污染的民俗摄影”,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我曾经见过不少这样的摄影师,他们也是少数民族,但他们的作品跟那些外来采风的摄影师拍摄的“伪民俗”没有多大区别。怎么改变这种现象呢?

  2015 年,一个天降的机缘,我和思源摄影基金的创始人谢树峰、《民族画报》资深摄影记者巴义尔一起创立了“故乡的路——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两年一届,至今已举办五届。共有来自36 个少数民族的摄影师参与,获奖的100 个摄影专题,汇聚成一部生动的人类学和社会学的影像文本。我想这就是“故乡的路”的最大价值所在。

  这些摄影师绝大多数都是少数民族,拍摄的题材也基本都是自己的家乡和民族。他们的作品流露和闪耀的都是一种对本民族最真诚的爱和对本民族文化传统的深入关注。

  除了举办“故乡的路”摄影奖,我们还多次去少数民族地区做摄影培训,于是认识了更多少数民族摄影师,在与他们的接触中,仿佛成了兄弟姐妹一家人。

  2016 年,父亲去世了,去世前他留给母校内蒙古师范大学一座“中国少数民族文学馆”。父亲从中国作家协会退休后,就开始筹划和建立“中国少数民族文学馆”,他几乎凭一己之力创立了这座恢宏的文学艺术殿堂。对于故乡,对于民族,父亲是真正热爱的,最终他还是让自己的灵魂回归他的故乡和深爱的草原。

  如今每每想起父亲,想起父亲建立的“中国少数民族文学馆”,我都会冥冥中觉得正是父亲给予我力量和信念,才会有“故乡的路——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

  父亲的离世对我打击很大,仿佛一条生命的线断掉了,这条线过去连接故乡和亲情,无论何时,它总是牵动着我的心。这时,我才发现,我已经离故乡太远太远。我想,我应该重回故乡,去看看和真正了解父亲长大的草原,去找回那个遗落在遥远天地间的故乡之心。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何尝没有这样一颗故乡之心?心中何尝没有一条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故乡之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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