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洋葱
安全感
眼前的小人,已经从蹒跚学步的奶娃娃变成了登高跳远的小朋友,而这变化,只用了四年的时间。
儿子天天挂在身上、赖在怀里的日子,一去不返。每天,我总以各种理由想把他揽在怀里,但儿子最长待不到一分钟,就挣扎着逃离。某天,我又要抱他的时候,小朋友歪着脑瓜提出了直逼灵魂的问题:“妈妈,为什么你总要抱我呢?”
老母亲尴尬地说:“因为想你了啊。”
小朋友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暖心又真诚地说:“妈妈想我,就像我总想你一样?但是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不能总被你抱着啊。”
我的心底,泛起浅浅的失落,又漾起满满的骄傲。失落于儿子的世界再不是只有我的存在,他有了更多探索的需求,去结识新朋友,去发现自己的爱好,去经历,去成长。骄傲于他再不是那个躲在妈妈怀里看世界的小奶娃,而是主动探索、思考和收获的独立的小生命。
父母给予的安全感,从来都不是全能般的保护甚至控制,也不是“为了你好”而施展的傀儡战术,而是一种放心。
放心地信任孩子,信任他是扎实的坚强的存在,信任他在遇到问题并引发情绪后,能对感受进行认知和梳理,最后创造性地解决冲突,完成闭环的体验,获得完整和越来越广阔的心智空间。
这种信任,不是放任不管,是给孩子一个弹性的空间,把生命的主动权和选择权还给孩子。结果无谓好与坏,完整的体验即所得。
尝试
每个妈妈心目中男孩子的画像,都不一样。我的男孩儿,一定要是勇敢、坚强和粗线条的,如磐石一般的存在,这是我作为妈妈对儿子的定义,来自头脑和认知。偏偏,我的小朋友是个喜欢粉色的小暖男。
两岁的时候,爸爸买了一套仿真昆虫的玩具,小家伙随手就拿起来玩儿,大家都夸赞他好勇敢;四岁的时候,又翻出这套逼真的大虫子时,儿子吓得尖叫着躲到窗帘后面,大人们一致的评价是越大越胆小、没出息。
儿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无论怎么引导都不再看它们第二眼。半个月后的某天,小小的背影忙忙碌碌地在鼓捣着什么。我悄悄观察,原来是他在一点点尝试着熟悉昆虫们的长相。从开始的只敢摸一下,到后面可以把玩在手里,再到最后他可以全然接受长长的触角、尖尖的牙齿和夸张的翅膀,还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很好奇地问他:“儿子,你不是害怕虫子吗?”
小朋友眼都没抬,慢悠悠地说:“我不是害怕虫子,我只是害怕他们的样子,但是现在我不怕了。”
看,孩子是天生的智者。他们不被头脑中的剧情和假想所束缚,能直达事物本身,明确地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害怕或厌恶的是什么,又不会长时间地困在抵触的情绪中,通过一点点的尝试,慢慢地发现事实,并找到共处的方法。
反而作为成年人的我们,总是受困于表象,轻易地下结论、定喜好,忘记了每个生命有千万种可能性。
控制
我小时候,每次犯错,妈妈的口头禅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往深了挖,有两种内涵和暗示:一、我是成年人,我的经验比你多,你不听话,就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一定要听我的话;二、反正我把丑话都说了,结果不好,你怪也只能怪自己。
这句话,像是刻在人生剧本中的魔咒,在每个有关选择的事情上,我都习惯性地让出选择权,不自信于自己有足够力量能做出决定,更害怕结果不尽人意时,耳边会响起母亲的责备和带着淡淡嘲讽的口头禅。
我的后知后觉,来自我的儿子。
周末,我带他去公园吹泡泡。广场有一个长长的斜坡,小伙伴们都当滑梯玩儿。儿子兴高采烈地跃跃欲试,我皱着眉头说:“这个不是真正的滑梯,玩不好肯定会摔跤的。”他当耳边风一样,挣扎着还要去,我气呼呼地回一句:“玩儿去吧,摔疼了别找我。”
果不其然,十多分钟后,儿子摔了大跟头,新穿的裤子磨出个大洞,膝盖和手也轻微擦破了皮,苦着脸来找我。
多么类似的场景,像是回到了我闯祸的小时候,当时母亲训斥我的语气和居高临下的气势,我完全神还原了现场。吼完儿子后,说实话,我内心竟然有一丝喜悦和胜利者的骄傲。我是舒服了,仔细一看,儿子低着头,眼泪扑簌簌地沾湿了衣襟。
我慌慌张张地把儿子拉到跟前,还逞强地问:“妈妈说得对不对?”儿子“哇”的委屈大哭,哄了好久,才断断续续地说:“妈妈,你都不问我疼不疼吗?我本来已经很难过了啊,你还说我。”
那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当年最讨厌的样子。就像是受害者多年后成了施害者,三十年后,我将幼时遭到的语言暴力的二次伤害,接到了手里,用在了心爱的孩子身上。
我们做父母的,要怎样才会明白,这种做法不会让孩子长记性、长智慧,只会把孩子越推越远,让他越来越没有自信。因为,他们知道受伤了、受委屈了,找家长得不到理解、安慰、支持和鼓励,还会二次受伤,那么,未来再遇到问题,他都会习惯性地忍着瞒着。
放弃做全能型的父母吧,把自己当成普普通通的人,不刷存在感,不轻易给孩子打差评,把体验和成长的主动权还给孩子。
世间所有的爱都指向团聚,唯有亲子关系指向分离,而这也是生命和精神生生不息的必经之路。孩子的世界需要的父母的陪伴和引导,而不是控制和安排。
摘自微信公众号“养育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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