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颜料的消失和重现

　　河边的卡西莫多

　　1889 年，在去世前一年，住进精神病院的画家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Gogh） 画出了《星夜》（The StarryNight）。之后不久，他绘制《星夜》中月亮和星光时使用的那种明亮的黄色颜料，也逐渐在颜料市场中消失了。《星夜》不仅成为梵高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依恋，也成了这种颜料留给世人最后的惊鸿一瞥。

　　这种颜料就是印度黄（Indianyellow），源自波斯地区（今伊朗）经印度传入欧洲。在梵高的年代，印度黄备受欧洲画家们的追捧。欧洲艺术家拿到手上的印度黄是一种固体颜料，它呈现的橙黄色清晰和深邃，尽管它的价格不菲，但还是有很多画家特别喜欢使用这种颜料。

　　不过印度黄虽好，但它实在太臭了！散发着浓烈的氨气味道，画家们不得不捏着鼻子去使用它。

　　这也就让当时的欧洲人非常好奇，他们从印度人手上买的这种颜料，究竟是用什么制作的？由于隔着千山万水，印度商人们又守口如瓶，所以印度黄的配方一直是个谜。

　　有人说这是印度特有的植物汁液榨取的，有人则认为那是火山旁的硫黄制取而成，还有人认为这就是牛的胆结石。后来一位英国雇员穆哈尔吉经过走访发现，印度牧牛人会强迫黄牛吃下杧果树叶，然后收集牛尿，将尿液在陶器上用火加热浓缩以沉淀出固体，在粗布过滤掉液体后，这些沉淀物被不断揉成球，再经过炭火和阳光不断地干燥，就成为了印度黄颜料了。

　　杧果（Mangifera indica）是南亚的本土植物，也是味美香甜的水果。但是杧果却是漆树科的植物，与漆树、腰果等物种是近亲，它的汁液里同样含有让人容易过敏的漆酚等物质。这些被逼无奈的黄牛只能食用杧果叶，不仅容易营养不良，还可能对它们的肾脏造成伤害。

　　但这件事被很多颜料商否认，更诡异的是印度很快就不再销售印度黄了。根据后世的推测，这很可能就是因为制造印度黄涉嫌虐待黄牛，而牛又是印度当地神圣的象征，由于当地人的抗议最终停止了印度黄的生产。不过在当时，并没有人公开说明为何印度黄会突然消失，当时的化学家限于当时的技术，也没有得到成分的来源。

　　在之后上百年的时光中，一种曾经创作过不少伟大作品的颜料，就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直到2018 年，科学家们分析了19 世纪遗留的少量印度黄颜料，在里面发现了多种黄酮类物质，尤其是名为杧果甙（mangiferin）的物质，这正是动物代谢杧果时会产生的中间产物，这才正式确认了印度黄就是由牛尿制取的颜料。

　　这一次的实验不仅仅搞清楚了印度黄的来源，也为人们重新配制印度黄提供了思路。科学家们也发现传统的印度黄没有形容的那么耐光，并且质量也不稳定。颜料制造公司们通过不断的尝试，在今天不再需要虐待牛儿们，也能生产出颜色明亮、质量稳定的印度黄了。这一种充满温暖和力量的颜色，终于以更加亲善友好的方式重回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