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故事。
一个是我听来的。
外婆、母亲、婴儿都坐在阳光融融的阳台上。不知怎么疏忽了，婴儿直坠下楼。小母亲大叫一声，情不自禁地想扑出阳台外接住孩子——被人死死地抱住了。抱她的人，是孩子的外婆。
她狂叫挣扎，号啕大哭：“你为什么要拦我？她是我的孩子呀。”
外婆也是满脸泪：“可是，你是我的孩子呀。”
一个是我亲眼看到的。
我在产科住院的时候，邻床的小宝宝一出世，就因为喝了一口羊水，进了新生儿急症病房，产妇倒还镇定，一边挂水一边问老公：“孩子额头上是不是有个胎记？是不是，是不是？”
产后第二天，她就咬牙下地，哆哆嗦嗦地扶着墙一步一步向前挨，问小护士：“新生儿急症病房几点探视？”
护士答：“不能探视，一天可以送两次奶。”
第三天，我听见她给自己妈妈打电话，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我的孩子，你别管！”“啪”地挂断了电话。
过了两个小时，还没到探视时间，她妈，一个瘦瘦小小的农村老太太轰隆隆冲进来了，带着哭腔，口音浓重，我只能依稀听出一个字：“冷。”电梯冷，走廊冷，女儿在坐月子，哪里都不能去。
女儿满眼是泪但是强忍着：“我只看过她一眼！”
老太太说的什么，我这次完全听不懂，但我看到她枯瘦的手急急地拍着自己胸口，身体语言是：我替你看。
到后来，谁也没见着孩子，因为新生儿急症病房真的不能探视。她后来跟我说：“都不知我妈怎么过来的。她刚来北京，也听不懂普通话，也不认字……”平时都是她老公开车接老太太过来的。
她们是母亲，而她们，是母亲的母亲。母亲们爱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她能理解她全部的痴，当孩子受到伤害，当心疼得不能放下，当确确实实血脉相连，但，你爱你的孩子，你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这是母亲的母亲们最曲折深沉的爱。
（李颜荐自《文苑》）
责编：小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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