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女冠军狂热追爱：牵住那个风一样的身影

　　她自幼右腿残疾，却爱上一个自行车运动员，爱他风一样驰行的身影，爱他光一样的速度和激情。彼此的距离如同天地之隔，她却下定决心，要追逐到这份看似不可能的爱情。为此，本来已经走进大学、可以有一份安稳工作的她，放弃触手可及的舒适生活，选择一条特殊而艰辛的道路——打坐式排球。坐式排球是残奥会比赛项目，如果能在比赛中获胜，她不仅能证明自己有与他相匹配的实力，还可以获得不菲的奖金，治好腿病。到那时，健全而成功的她将大大方方地站到他面前，对他说出深埋心底的三个字……

　　这个童话般的爱情梦想能成真吗？摇摇摆摆的她，能否如愿牵住那个风一样的身影？

　　我要去打球，炽热的恋情初燃

　　2003年4月的一天，正在西北师范大学念大一的刘丽娟穿过校园的林荫小道，去邮局取包裹。因为自幼残疾，她走路非常吃力，一瘸一拐的身影和她漂亮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突然，一阵清脆自行车铃声传来，一行自行车队已经风驰电掣般经过她身边，队员们都穿着红色的骑行服，一个个轻灵矫健、神采飞扬。刘丽娟看得出神，没注意到有辆自行车停在了她身边。

　　“同学，你的腿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带你一程？”刘丽娟扭过头，看到摘下红色头盔的男孩英气勃勃的脸。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赶紧说：“我到邮局，谢谢。”男孩扶她坐好，利索地一蹬脚踏板，车子快速前行。刘丽娟闭上眼睛，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闻着初夏的花香，混合着男孩身上特有的气息，她觉得自己也像鸟一样飞了起来。

　　分手时，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男孩名叫杨亮，是兰州体院大四的学生，也是兰州高校联盟自行车队的教练。

　　随后几天，杨亮的身影在刘丽娟眼前挥之不去。每次在路上看到骑自行车的男生，她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张望。有一次看到一个和他相似的背影，她竟一瘸一拐地跟着走了小半里路。这就是爱情吗？无眠的深夜里，她的脸直发烫。

　　让刘丽娟惊喜的是，杨亮似乎对她印象也不错，不到一周就打来了电话，两人还在QQ上聊过几次，彼此谈得很投机。刘丽娟得知，他是甘肃省兰州市皋兰县人，1982年出生，大她两岁，他从小喜欢运动，尤其喜欢骑自行车。在体院，他带领的自行车队多次在省市乃至全国各类比赛中夺冠。目前，快要毕业的他已经通过省自行车队的选拔，即将成为一名专业运动员。

　　杨亮的条件如此之好，前程一片锦绣。要是他知道自己是个残疾人，还会和她联系吗？不要说做恋人，也许做普通朋友他都不愿意！刘丽娟有些黯然，可又禁不住对杨亮的思念。

　　2003年5月的一个周末，杨亮和两个同学一起来师大找刘丽娟玩。再也躲不过去，刘丽娟只好和他见了面。看到刘丽娟仍然一瘸一拐，杨亮很吃惊：“你的腿还没好？”“其实……我的右腿本来就是残疾。”刘丽娟尴尬极了，说完便低下头，等着他变脸。哪知杨亮却毫不在意：“这有什么，我有好几个朋友也是残疾人。”

　　那天，在杨亮的力邀下，他们一行4人去了野外郊游。刘丽娟还是坐杨亮的自行车。一路上，她再次体验到了那种飞翔的幸福。那是刘丽娟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一行4人一直玩到下午5点才分开。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刘丽娟越来越觉得，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杨亮。5月底，杨亮无意中说：“你身体条件不错，不如去打打坐式排球吧，对你的腿病也许有好处。”说完随手写了个电话号码给刘丽娟，说对方是市队的教练。

　　这是刘丽娟第一次听到“坐式排球”四个字。当晚她就上网搜索，发现这是一项残奥会比赛项目。刘丽娟心里不禁一动：如果能拿到奥运冠军，她和屡次在自行车运动比赛中夺冠的杨亮，在某种程度上不就站在同样的水平线上了吗？而且，还可以获得一笔巨额奖金，治好右腿的病。到那时候自己就更敢开口表白了……刘丽娟越想越为自己这个大胆的决定而兴奋！

　　不久就是暑假，刘丽娟没有回家，而是拿着那个电话号码直奔兰州中心训练馆，找到了市坐式排球队的教练吴俊华，直接说：“教练，我不是来学着玩儿的，我想当专业队员。”吴教练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发现她手臂很长，倒真是个球员的好苗子。而且这姑娘骨子里有股倔强劲，有运动员必须的心理潜质，他破例点了头。

　　这是自己惟一的机会！此后，刘丽娟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夜以继日地看书、练动作，坐式排球需要运动员坐在地上打球，其臀部必须保持与地面接触。正值酷暑，闷热难当，她的臀部没两天就长出了疥疮，手也磨烂了，但她还是咬着牙坚持。

　　10月，刘丽娟被破格吸纳进兰州市坐式排球队。

　　一步步往前，5年辛苦只为向你靠近

　　刘丽娟加入坐式排球队的“喜讯”传开，所有人都感到不理解。在旁人看来，她所念的心理教育专业竞争压力相对较小，毕业后做一名心理咨询师，拿一份稳定工资，对她一个残疾人来说，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却要去打什么排球，一旦因此影响了学业，岂不是得不偿失？连杨亮也觉得不靠谱。他建议刘丽娟去学坐式排球，只是想让她有个业余爱好，哪知她居然要做专业运动员。他也是运动员，知道其中的艰辛。

　　刘丽娟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犹豫。她能走到今天，考上大学、就读前途稳定的专业，确实不容易。她1984年出生在甘肃省天水市清水县宏堡镇，4岁时不幸患了骨肿瘤，手术后留下残疾。她不愿放弃，坚持学习，2002年高考，她的分数远超重点线，却由于身体不合格差点被退档，幸好师大的校领导被她的艰辛经历打动，破例录取了她，并给她发放了助学贷款……

　　一旦真的因为练球影响了学习，而又拿不到奥运冠军，那一切辛苦与努力都白费了。不仅得不到梦想中的爱情，可能连衣食都没有着落。但如果没有杨亮，只是苟且地领着一份工资过活，她的人生又有何意义？她不要虚度一生，尽管她的身影摇晃，她也要像正常女孩一样，爱自己真正爱的人，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刘丽娟义无反顾地投入训练中。杨亮虽不理解她的选择，但也为她的勇气惊叹。刘丽娟的天赋虽好，但基础薄弱，有一次因为一个新学的扣球动作总做不到位，她被教练批评了，内心十分郁闷。恰好杨亮打电话来，他安慰她说：“我给你唱个歌吧。”说完便唱起了郑智化的《水手》：“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听着听着，刘丽娟心情一下子云开雾散。后来和杨亮碰面时，她央求他把这歌再唱一遍，并偷偷地用手机录了下来。此后这成为她的秘密武器，每当训练太累时或情绪不好时，她都要拿出来听一听，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些杨亮都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刘丽娟源源不断的好消息：2004年3月，刘丽娟以主力身份，代表兰州市参加了甘肃省第六届残疾人运动会坐式排球比赛，获得亚军；2005年7月，大学毕业的她进入甘肃省队，成为一名全职球员。2006年1月，她作为队长代表甘肃省参加第七届全国残疾人运动会并获得亚军……

　　“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杨亮对刘丽娟的感情，渐渐从单纯的怜惜，转变成了欣赏和敬佩。以前他总叫她“小丫头”，不知何时他对她的称呼变成了“娟娟”。还有一次，他在青岛比赛时，因为裁判误判而失利，便打电话向刘丽娟倾诉委屈。刘丽娟敏感而喜悦地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他已经把她放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而直到这时，杨亮都不知道刘丽娟的真正心思。2006年10月，刘丽娟22岁生日会，一个暗恋杨亮的女孩特地坐在杨亮身边，不时对他私语。刘丽娟看得不是滋味，胡乱扒了几口饭就推说有事，走了。杨亮傻乎乎地问朋友：“寿星怎么不高兴？”全场人都看出了端倪，哈哈大笑：“还不是因为你吃醋了。”联想到刘丽娟平时对自己的态度，杨亮这才恍然大悟。他从来没有想到刘丽娟会喜欢他，那他呢？难道对她就没有一点意思？这么多女孩追他，他却一个也看不上，是不是也因为有她“珠玉在前”？可再怎么说，她是个残疾女孩，自己真能完全接受吗？杨亮踌躇了。

　　再见到刘丽娟时，一向大方的杨亮禁不住有点拘谨起来，但言行间却又对她多了一层关心，这让刘丽娟对自己的爱情梦想更有信心了。2007年5月，北京残奥会女子坐式排球队员选拔提前展开，全国数以千计的优秀运动员，争夺仅有的12个名额，刘丽娟决定不惜代价也要进入名单。偏偏就在那时，她移植的那段右腿腿骨骨折了。刘丽娟不敢告诉教练，怕被直接取消选拔资格。大约是骨折后的第三天，杨亮来队里看她，无意中发现她的右腿肿得老高，心痛不已！

　　“你怎么这么傻啊？！”杨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眶都红了。刘丽娟心里却瞬间春花绽放：自己又向梦想再前进了一步，这个男孩不仅怜惜她、欣赏她，还开始为她心疼了。

　　牵手一起走，追爱的脚步继续前行

　　一个月后，刘丽娟如愿以偿进入国家队集训。2008年9月14日中秋夜，中国女子坐式排球队以3：0夺得桂冠。整个场馆沸腾了！邓亚萍、李宁等体坛宿将纷纷对她们表示热烈祝贺，刘丽娟流下了喜悦的泪水。打开手机，意料中杨亮的短信嘀答而来，很简洁的一句话：“我为你骄傲！”刘丽娟拿着手机反复地看着，体会着其中的意思，脸悄悄地红了。

　　获得残奥冠军后，刘丽娟拿到50万元巨奖。2009年1月，她去北京肿瘤医院检查，她要治好腿病，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杨亮面前。

　　去医院的前一天晚上，刘丽娟激动无比。她要永远告别那副丑小鸭的模样，像只小鹿一样灵动而矫健地跑向杨亮；她要大大方方地对他说出那三个字，告诉他这些年来她所做的全都是为了他；她还要诚挚地感谢他，是他改变了她的方向也完美了她的人生……见她深夜还在辗转反侧，队友廖莉好奇地询问，刘丽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将自己如何对杨亮从一见钟情到一往情深，乃至为他放弃了原来的专业，改行做运动员并誓夺残奥冠军的经历，和盘托出。听完后廖莉惊呼：“这简直是个传奇！你太伟大了，杨亮太幸福了！！”

　　然而，现实却没有让这个爱情传奇如愿展开。在北京市肿瘤医院，专家们对刘丽娟进行了全面详细的体检并会诊后，告诉她：“你的腿伤拖得太久，腿骨严重变形，已经无法恢复，并且以后如果病情加重，右腿可能还要截肢。”当头一棒，刘丽娟嚎啕大哭。

　　刘丽娟病倒了，高烧达到42度，直到两天两夜后才苏醒。睁开眼睛时她发现，守在床边的居然是杨亮。原来，廖莉将电话打到甘肃省队，辗转找到了杨亮，将刘丽娟的情况告诉了他。杨亮震惊了，虽然他到后来也明白了刘丽娟的心意，但他根本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一切，竟全都是为了他！这份爱这么深，这么真，这么重！相比之下，他对感情的态度是多么浅薄，多么世俗。他还能在哪里找到这样的姑娘这样的爱情呢？他再不能错过她！纵使她明天就要截肢，纵使她一辈子只能摇摇摆摆像只丑小鸭……

　　听着杨亮的心声，刘丽娟再次掩面大哭，这一次是惊讶而喜悦的泪水。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杨亮会在这个时候向她表白。她没有看错这个男孩，她没有健康的腿，却得到了全部的幸福——事业、爱情……

　　出院后，刘丽娟随杨亮回到了兰州市。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他们不再形单影只、而是成双成对地出现在训练之外的几乎所有场合。在爱人的引领和陪伴下，刘丽娟总是自信地昂首挺胸，脚步蹒跚却坚定，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刘丽娟训练更加刻苦，她要用更好的自己回报杨亮的爱。女友为事业奔忙时，杨亮也没有闲着，此时的他已经退役，分配到市体育发展中心。在努力完成本职工作的同时，他在好几家高校兼职做起了自行车队教练。他要尽快给刘丽娟一个温暖的家。到2011年底，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他在兰州市市中心的繁华地带，付全款买下了一套120平方米的舒适婚房。

　　2012年4月12日，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杨亮正式向刘丽娟求婚。事先杨亮并没有告诉女友，刘丽娟如往常一样在室外场地训练，这时有队友突然惊呼起来：“那是什么？快看！”刘丽娟随她们一起，抬头往队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那边不知何时飘来了几个硕大的彩色氢气球，下面悬挂着巨大的红色条幅。随着气球越飘越近，“刘丽娟我爱你，嫁给我吧！”几个大字也愈来愈清晰。就在刘丽娟有点不知所措时，杨亮在一大群兄弟的簇拥下出现了，他单膝跪地，向刘丽娟奉上了求婚礼物。

　　让刘丽娟惊讶的是，这礼物不是浪漫的玫瑰，也不是昂贵的钻戒，而是一双特别定制的布鞋。两只鞋的鞋底都经过了加厚，但左边又明显比右边要厚实更多。杨亮笑着说：“你平时总是左脚用力，左边的鞋底坏得快，穿这双鞋就不会那样。你走路也不会再那么摇摇摆摆，会更稳了。”说着，他扶女友坐下，然后弯腰脱下她的鞋，动作轻柔地把这双特制布鞋为她穿上……训练场蓦然安静下来，随后是潮水般的欢呼声和掌声，在这铺天盖地的热闹里，在突如其来的喜悦里，在爱人掌心的温度里，刘丽娟哭了，又笑了。

　　生活对刘丽娟来说，踏实地铺展开来。如初春枝头的花朵，一点点含苞、吐蕊、直至花香满庭。接受采访时，刘丽娟说她的腿伤不乐观，如果截肢，就意味着她可能会失去再次征战奥运赛场的资格。面对别人的婉惜，她却笑着说：“我已经不在意了，我和杨亮商量好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能再打球，那就去做公益事业，让那些和我一样遭遇的孩子，不再遭受像我一样的痛苦。”

　　对这个坚强的女孩来说，她追爱的脚步，已经不再囿于心上人的背影，而将走得更快，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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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慕童 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