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性幻想者的自白

　　【√】就在观众几乎要认定钢琴教师因为身世凄惨而变成一名性幻想者的时候，她作出自白，口中喷薄而出的人性冲突、性格挣扎，扭转了观众的立场

　　还记得前年闹得满城风雨的桑兰性侵犯案吗？桑兰受伤后在美生活期间曾遭理疗师性侵的事件，纠杂着法律与人权的是非持续了几个月，最终这个案子以证据不足未能立案的结局收场，甚至没能进入法庭环节。

　　《圣诞玫瑰》讲述的是一个类似的故事：一名在事故中下身瘫痪的女钢琴教师受托教一名颇有名望的男医生的孩子钢琴，而医生作为回报，帮助钢琴教师治疗下身瘫痪。然而，一次身体检查中，钢琴教师声称受到了医生的猥亵，随着事件进入司法环节，一名主控检察官和该医生的律师也介入进来。

　　这是一部久违的纯正华语法庭片。在枪火纷飞的国产电影世界中，《圣诞玫瑰》犹如一面朝向社会的问心镜，情与法的纠葛直击人们内心深处的阴暗，演绎了一场法内法外的《罗生门》。就算以专业的眼光看，电影中法庭对峙的戏份也非常精彩。

　　前半部展现精彩的司法博弈

　　《圣诞玫瑰》这个片名，非常有内涵。“圣诞玫瑰”原本是一种草药，花语象征着“犹豫”和“矛盾”，这种草药非常珍贵，却又含有剧毒。代表那些徘徊在梦幻世界和理想世界之间的人，具有缺乏决断力，充满矛盾心理和捉摸不定的犹豫的性格特征。

　　以“圣诞玫瑰”为电影名，既暗指了片中的主题，也借代桂纶镁饰演的李静用纸折的玫瑰花，每一朵里面都包含着期望和对世界的问责，可以说这个片名非常贴切。但对于很多不明真相的观众来说，这个名字有点令人迷茫，谁知道这是一部什么片子，爱情片？伦理片？没看预告片的情况下谁又能猜到这是一部法庭片？这样一来电影就有些定位不准，如此内涵的片名容易流失观众，或者说不能使观众对号入座，相反同样题材的作品很多港片标题就做得很好：《溶尸奇案》、《纸盒藏尸之公审》，片名有噱头，法庭戏也精彩，容易吸引观众。

　　客观地说，《圣诞玫瑰》是一部可捧到天上，也可摔到地下的电影。因为电影本身既深刻但又显得很分裂：前半部分讲法制，后半部分说人情。

　　前半部分的法庭戏令人肃然起敬。冷静、犀利、酣畅淋漓的法庭对峙，令人非常过瘾。在晦暗不明的事情真相面前，针锋相对的辩论显得力道十足。一边是以救死扶伤为主的医生，一边是以传道授业著称的钢琴教师，两名一直以来名声都不错、很具有正能量的人，在案件发生后，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情绪。观看影片的人随着剧情的深入，对案件的真相会更加好奇，诸如这种“性侵犯案件”，双方当事人站在各自立场上都有一套《罗生门》般的说辞，无论法庭上如何激烈地辩论，都或多或少带着主观的色彩，而真相如何，局外人根本无从知道。

　　这个噱头掌握得非常好，让观众很有代入感，顺势进入到一个司法博弈的世界中。钢琴教师、医生各执一词的叙述，可以让观众从各自的立场出发看待这个案件，到底是同情钢琴教师，还是相信医生呢？

　　真相纠结着人情

　　电影在紧张的博弈后，慢慢地剥开了真相的外壳。当主控检察官雨夜走入钢琴教师的房中时，电影前半部分苦心经营的法庭对峙，就开始变了味道。

　　本片有一条暗线，就是主控检察官父子的恩怨。主控检察官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刑辩律师，他早年办理的一起案件，主控检察官一直难以接受，认为是父亲犯了错，导致当事人自杀身亡，这件事导致了父子关系的冷冻。

　　因此主控检察官放弃了律师事业，进入公诉部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他心中的公义，他不在乎法律程序上的胜利，而一心为了找出事件真相，这与为被告人辩护的那名知名律师的态度是完全相反的。

　　以此为关键，电影进入了最高潮的环节。辩护律师请出了钢琴教师的母亲，带出了其女儿“谁能比我惨”的身世，让事件从司法环节转瞬进入到人情账环节。

　　10岁就下半身残废的钢琴教师，小小年纪就承受着心理与身体的双重折磨，唯一的亲人母亲也弃她不顾，这是一名饱受世间风霜，渴望被爱却备感孤独的女性。法庭上的控诉非常有力量，这是一次表演上的胜利，钢琴教师情感迸发的独白成就了本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段落。就在观众几乎要认定钢琴教师因为身世凄惨而变成一名性幻想者的时候，她作出自白，口中喷薄而出的人性冲突、性格挣扎，扭转了观众的立场。这是一个包含着关怀、包含着对整个社会对弱势群体的愧疚的结局。

　　你会坚持法律还是人情？

　　如果单看某一段落，电影无疑是相当精彩，但问题就出在，影片前半部分铺垫了一个小时，大张旗鼓地讲司法公正、证据细节，力求还原案件真相，但还没有借助“真相”开始发力，扔出去的石头还没有听见回音，就兀然转入对世事人情的反思，反而来告诉你这块石头不应该扔。影片没有明确的立足点，不像电影《法外情》那样从一而终对人情或事态作出判断，因而给人一种感觉：电影在最该发力的地方草草地结束了。

　　在这个处女作泛滥的夏天，《圣诞玫瑰》同样挂着新锐导演杨采妮的名号，又是一部处女作。杨采妮没有选择其他导演那样相对容易的爱情、青春题材电影，而是直接将难度调整到最高级，一场有关法律和人性的电影，在徐克、张之亮的护航下，以女性的敏感和细腻，结合法庭戏所具有的精彩对抗，探讨人性、社会所带来的立场和影响问题。戏里戏外散发着一个女导演的霸气，虽然仍然有青涩的地方，但整体来看，这部处女作还是值得肯定的。

　　本片终究是杨采妮站在女性视角上去审视整个案件，非常仁慈，充满了对弱势群体的关爱，这一点也是很多观众不敢苟同的地方。《圣诞玫瑰》提出了问题—人情是否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但没有给出答案，也没打算给出答案，比如本片的宣传语是：“性侵犯案中案，由你裁决。”电影戛然而止的结尾留下了一个很大的空间，就像“桑兰案”最后的收场一样。

　　突然想到经常出现的影视桥段：一个小偷行窃时被抓了现行，正当要被群众扭送公安机关时，他声泪俱下的诉说自己的悲惨：上有80岁老母，下有妻儿老小，盘缠丢了，要多惨有多惨。如果他说的是真相，你遇到后会怎么办呢？有几个会继续坚持法律制裁，有几个会网开一面？

　　《圣诞玫瑰》剧情简介

　　律师陈志天（郭富城饰）为了追求心中的良知成为了一名检察官，他接手的第一个案件是一起性侵案：下肢残疾的钢琴女教师李静（桂纶镁饰）声称在做身体检查的时候遭到了医生周文瑄（张震饰）的性侵，而李静同时也是周文瑄女儿婷婷的钢琴老师。陈志天坚信李静受到了侵犯，竭尽全力为她讨回公道。而周文瑄也声称自己无罪，并找来了陈志天的前同事薛肇文（夏雨饰）担任他的辩护律师。

　　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李静童年的凄惨身世被挖掘出来，她10岁时曾经被母亲的男友性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最终周文瑄的清白得以证实，而随之产生的人情之痛令人反思。

　　梦见乌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