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是天意。
李兰妮刚从癌症、抑郁症的泥沼中爬出来，惊魂未定。
她在穗病休，半年没回深圳了。
这次返深两天报销医药费，此时路过此处是偶然。狗崽崽出生以来，头一回出门晒太阳。五只，它们偎依在报纸上眯觉。毛茸茸、胖嘟嘟，只有半个巴掌大。刚睁开眼，不会走只会爬。
命中注定，那一天，那时辰，她会路过那片青草地。风轻云淡，阳光和煦，小狗崽多好玩啊，摸摸吧，可爱哟！李兰妮把五只狗崽崽逐个儿摸了又摸。一颗心瞬间变成快溶化的巧克力。
狗崽崽的主人是个黑瘦的中年人，随口问：“想买吗？三百块钱一只。”
这么便宜？陷阱吧？
李兰妮知道自己有冲动购物的毛病，警告自己：赶快走，不要回头。李兰妮走了，可没走多远就站住了。实在忍不住要回头。你怕什么？跑什么呀？你表现得很理智，没有动念，要表扬。你是抑郁症病人，要学会表扬自己，奖励自己。怎么奖励呢？再跟小狗狗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李兰妮问：“小狗多大了？”“一个月零五六天吧。”掐指一算：9月12日或11日！于是她追问：“到底是9月12日还是11日呢？”“反正就是这两天，记不清了。”“可是这差别太大啦！9月11日让人立刻想到恐怖袭击。”“这里是2003年的中国深圳，小姐你净想不好的事。拜托你不要乱说，不想买你走哇。”
走就走。确实没打算买。
且慢，在书里读到过宠物疗法。十本抗抑郁的书就有七本提到过宠物辅助疗法，但也就是一笔带过，不曾详解。李兰妮捧书纳闷，宠物疗法有用吗？麻烦吗？为什么不举例说明？
她又走神了，刹那间，魂游南北东西。
待回过神来，看见狗崽崽主人手中捏着她递过去的三百元。没打算买呀，怎么就付钱了？熟悉的分裂感又强迫性呈现出来，意愿与动作违背，无法控制地要把钱交出去。
那人颇感意外，“你真的想买吗？你最好想清楚一些。”
想不清楚。但是，钱已经交出去了，李兰妮讨厌反悔。
五只里选一只，怎么选？这么小，五官都没长开，站都站不稳。什么脾气？长大啥模样？选公的还是母的？
李兰妮想不过来了，开始焦虑。
熟悉而模糊的梦境。考试，试卷看不清楚，黑板上有题目。哎呀，不认识那些字，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害怕，怕……
快想啊，别害怕，这不是在梦里，要镇定。这里是现实，深呼吸……
看啊，多可爱的狗崽崽，软塌塌的，互相枕着小脑瓜儿小肚皮小胳膊腿儿。喜欢吗？喜欢。喜欢的感觉就是治病的疗法吧？
眼前的五只狗崽崽，两公三母。两只纯白色，两只白里有黑斑点，一只黄白色。别的狗狗被毛都贴身、顺滑。黄白色小狗的毛却蓬松，有点可疑。毛色不同，毛状不佳。嘿，可它一点都不自卑，睡姿最放松，大大咧咧地露出小肚皮。用手轻轻拨拉，人家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想起“坦腹东床”几个字，大概王羲之童年就是这秉性。
（未完待续）
文/李兰妮 编辑/胡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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