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牧场之约——内蒙古鄂伦春旗诺敏河狗鱼探钓之旅

　　我颤抖着双手遛鱼，最后终于用控鱼器将它拉起来，一条银光闪闪的黑斑狗鱼出水了！我欣赏着这条半米长的狗鱼美妙的身姿，它那纯洁的大眼睛惊恐地盯着我。我心头一震，随即轻轻摘下亮片，慢慢扣动鱼锁，它随即尾巴一划，水面上留下了浅浅的涟漪。涟漪很快散去，它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一样，无声逝去。

　　2014年暑期，我和钓友们在嫩江平原上的齐齐哈尔路亚基地和黑鱼搏斗了一个多月。我们像猎人一样，在草滩、芦苇荡和红蓼花丛之中擒获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黑鱼。但是，我知道仍有很多大物藏身在深水中，它们到底有多大或许永远是待解之谜，我只能通过折竿的强度和断线的线径来预测它们的尺寸。终于有一天，我们钓获了一尾重4.25千克、长1米的黑鱼，钓友们都很高兴，大家聚餐庆贺，交流一个月以来的收获和心得。

　　路亚基地的湖边弥漫着青草和艾叶的味道，微风轻轻拂动垂到地面的柳树枝条，斑驳的阳光像点名一样依次照射到每一个人的脸上。暑假鱼获颇丰的老赵喝了一口啤酒，望着水雾渐起的湖面咂摸着味道，好像在体味着“打黑”的感受。他幽幽地说：“‘打黑’就像打狼，得找到狼道和狼窝。”酒至微酣的老杨说：“这么说来，路亚马口就是动态寻猎，一群马口追咬亮片就像一群狼追咬落单的孤羊。”我接过话来，“路亚马口像水上华尔兹，不够刺激。”“那去钓狗鱼啊！”老徐大声说，“狗鱼是水中猎豹，游速快、体重大，活动面积也大，中鱼时手感也强烈！”大家的兴致一下子高涨了，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谋划起来。从那以后，路亚狗鱼的想法像亮片一样不停地在我们眼前晃动，深深吸引着大家。

　　几个月以后，经过我们努力，探钓狗鱼之旅终于成行了。9月末的一个下午，我和老赵、老杨沿着嫩泰高速公路驱车3个小时，到达了尼尔基，然后和当地钓友小程会面，请他联系小二沟的老粟做向导。老粟性格沉稳，身材高大，有着东北人特有的豪爽。一路上，大家谈笑风生，谈论着关于狗鱼的一切。渐渐地，我们困意袭来，蜷曲在坐椅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吉普车行驶在山路上，我们的鼾声也随着车辆的颠簸不断改变着合唱的声部。熟睡中，我忽然听见老赵惊呼起来：“看！狗鱼！”我睁开眼睛，汽车正奔向漫天的夕阳行驶，两片细长的云彩飘浮在天际，被霞光染成了金黄色，宛若两条游弋的狗鱼。“你这是想狗鱼想疯了！”被惊醒的老粟调侃着老赵，“你别说，看着还真挺像。”“但愿是个好兆头啊！”老杨的胖脸在暮色中显得油汪汪的，他的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两片云彩。

　　峰回路转。眨眼间，吉普车转进了一个山坳，车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黑暗中，老粟说了一句令我们怦然心动的话：“我一定让你们钓到狗鱼就是了！”接下来，他不停地用手机联系着朋友，询问山里的鱼情和鱼讯。我们的心情随着他“有啊、没有啊、还行啊”这样的回答，在惊喜和沮丧之间不停转换。“不带这样折磨人的啊！老粟！”我不高兴了。“我一定给你们找到最好的钓点！”老粟头也不回地回了我一句，然后继续打他的电话。当我们抵达小二沟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夜晚中的小镇是那样宁静。老粟的发小——老曹、老孙、老张已经在一家蒙古族风味餐馆中等候我们多时了。我们品尝着内蒙古风味的饭菜和浓烈的白酒，感受着内蒙古人特有的豪爽与好客，大家一下子就熟悉起来。

　　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我们已经微酣了。老孙钓鱼经验丰富，建议我们去罗里钓狗鱼（内蒙古称湖为罗），性格豪爽的老曹则嚷嚷着让我们去他的水塘钓。询问中得知，老曹在山下承包了一处水塘，前天刚刚在那里捕获了几条1斤多重的狗鱼。大家听了以后，开始议论纷纷。老粟最后说：“咱们还是走北线，进山吧！去54站，老高那里。”这时，我们才想起来在车里一直联系不上的护林员老高。他在山上护守，由于山高林密，手机是没有信号的。老曹想到了一个联系方法：通过在防火电台工作的朋友联系老高，询问鱼情。半个小时以后，有电话回复说，昨天有几个钓友钓到了四五条狗鱼。大家很高兴，一致决定：明早进山。

　　第二天凌晨4点，正在旅店酣睡的我们被敲门声惊醒了。老粟穿着厚厚的皮夹克，敲门叫醒我们，然后带上昨晚收拾好的装备。这时，老曹、老孙、老张都已经坐在车里等候我们了。四条雪亮的光柱射向前方，我们这辆吉普车载着老粟，尾随着老张他们开来的那台车，向大山深处进发。我带着微微醉意，靠在同坐后排的胖乎乎的老杨身上，又睡起了回笼觉。路过达尔滨湖时，天色刚刚泛白，经过第一道防火检查站以后，天上开始飘下细细的雨滴。就在这时，老赵忽然踩下了急刹车，我们的心立刻全都悬了起来。老赵和老粟先后下了车，我们几个也跟着下去了。在车后，我们看见有一只毛绒绒的动物，嘴角还留着血。老粟说：“这是貉子，被灯光照得选错了逃跑的方向。”我们带着歉疚，上车继续前行。

　　我们经过第二道检查站时，天色已经大亮，秋色浸染的森林色彩斑斓。我们的吉普车穿行在五彩山林之间，淡淡的雾气中，防火公路两旁的落叶松和白桦林显得十分安静。老赵喜欢音乐，在车里播放着恩雅的曲子，天籁之声沿着山道起伏。我们按下车窗，带着松针清香的空气纯净清凉，仿佛可以钻进我们的每一个细胞。老赵说：“这简直就是北欧风情！不，更像加拿大森林之旅。”我说：“我觉得像《非诚勿扰》片尾开车哼唱的那段长镜头。”年纪偏大的老杨说：“应该是俄罗斯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这哪也不像，这就是我们内蒙，我的家乡，只不过这么漂亮地方还没有被人发现！”老粟愤愤不平。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想着老粟的话。我心想，如果来的人多了，这里还会是这样吗？我们抵达诺敏镇时，吃了些早饭，老粟又花了很长时间叫开一家店铺，然后买了两大袋东西。

　　我们再次上路。随着山势起伏，林子更密了，道路更难走了。我们的汽车爬行在山道上，为躲避路上的水洼不停地像蛇一样变换着方向。终于，我们抵达了老高所在的检查站。大山深处没有手机信号，也没有电，最近的人家也在几十公里之外，冬天大雪封山时就会断了给养。所以，护林员的工作很辛苦，也很孤寂。检查站的房子非常漂亮，像小别墅一样立在山口。老高一身迷彩服，一只手里拿着一支缠着胶布的海竿，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很古老的皮制档案夹子，估计是饵包。令我惊讶的是，这支海竿的轮座里卡着的不是普通轮子，看着有点像筏轮，我的直观感觉是放风筝用的轮盘！老高的年龄接近60岁，但看起来很年轻，精气神十足。他行动敏捷，目光清澈，皮肤像盘了多年的文玩核桃那样晶莹红润。我想，大山子民一定是得到了大山的厚爱！他一直呼吸着极品空气，喝着甘冽山泉，吃着纯绿色山野菜，能不健康吗？“你们用什么钓狗鱼？用手竿可是钓不上来的啊！”老高问我们。“你用什么钓啊？”我们好奇地问。“用亮铁！”老高说。

　　我们疑惑了，心想他说的是亮片吗？这时，老高拉开了那个皮夹子。我们一看，顿时惊呆了！这里面有一个手工打制的亮灰色勺状金属物，大约15厘米长，上面有细细的手工编织的铁链，在铁链交接处还有一个用小口径弹壳和钉子帽咬合成的部件。我想，这个部件可能相当于快速转环，而那根细铁链应该相当于防咬金属前导线。皮夹子里的另一枚拟饵更夸张，明摆着就是一只割掉勺柄的大钢勺啊！这个勺子的下端有3枚特大号鱼钩，都被细细的铜线缠在了钩柄处，钩子之间的角度还可以随意调整，这种巧妙的设计应该是为了防止挂底。我很好奇，询问这枚“神器”的效果如何。老高笑了：“这家伙钓一条十斤八斤的狗鱼没问题，曾经上过米级的狗鱼无数呢！”我们听后惊羡不已。老高载上我们，继续驱车前进，吉普车在浅浅的雾色中沿着河谷南行，秋色好像越来越重了，大山也越来越陡了。

　　突然，我们眼前一亮，面前是一处开阔的河谷。我们停下来四处打量，北面是起伏的大山，南面是开阔的河谷，由两条河交汇形成。老高说，从这里往上游2公里的河段都可以作钓。大家十分兴奋，纷纷下车准备装备。老杨的行囊是最受我们欢迎的，他细心厚道，为大家备好了各种克数的亮片、前导线、高速转环等。大家拿好亮片，陆陆续续走下公路，穿过密密匝匝的柳树毛子（东北方言，柳树丛），奔向“哗哗”低吟的诺敏河。诺敏河是我怀念已久的纯净之河，她现在依然那么清冽、宁静、孤傲，或急或缓地流淌在这大山之中，与我3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样。河水十分清澈，1米深的水下浮动的绿萝和一拃多长的柳根都可以看得见。那一瞬间，我想起《小石潭记》中的句子：“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我和老赵、老杨在一处水流较缓的转弯处作钓。我使用雷竿、鼓轮和30克金色亮片，这是我在路亚基地常用的“打黑”装备。我连续抛投了几十竿，但是水流中没有任何反应。这时，一缕阳光穿过云朵照下来，我眼前顿时一亮，只见金色的亮片飞向水面，然后在水中若隐若现地游动起来。我忽然感觉，就算在这种环境中抛抛竿也是莫大的享受啊！不知不觉中，我抛竿的频率渐渐快了起来，当亮片回收至距离岸边六七米处时，一道黑影忽然在我眼前掠过。亮片出水，黑影翻身，随即水下白光闪动，瞬间就消失了。是狗鱼！我居然错失了一次机会！我很懊恼，在近岸处为什么不注意亮片的泳速呢？给它机会才对啊！不过懊恼之余更有狂喜，我的精神随即振奋起来。我开始留意起抛投和收线动作，以及亮片的泳姿和泳速。可是，机会不再重现，我抛出去几十竿，仍然没有中鱼的迹象。

　　这时，我们已经沿着河谷在齐人深的茅草中穿行了大约两公里。时近正午，我隔着柳树毛子和白桦林，隐约听到“滴滴滴”的汽车喇叭声。与此同时，远处传来老粟隐隐的吆喝声：“中鱼了！”山谷中，回音不断。我们3个人急急忙忙穿过树林爬上公路。老粟正奔向我们，手里拖举着一条将近1米长的巨物，它在阳光下泛着银白色金属般的光泽，在秋日斑驳的五彩大山里显得格外耀眼。老粟的笑脸在扭动的狗鱼的反衬下显得更加得意：“我和老高在上游钓了两条！2斤那条放了，这条5斤多的留下了。”我们羡慕不已，围着老粟深情轻柔地抚摸着那条漂亮的狗鱼，它凉凉的、滑滑的皮肤仿佛丝绸一般。狗鱼傲慢地瞪着大眼睛，仍然不失“淡水猎豹”的尊严！老粟看着我们那痴痴的眼神，调侃道：“别这样啊！跟摸你们的情人似的！”大家哄然大笑。老赵说：“今天我们都能会到我们的梦中情人！”

　　时过中午，老粟把在诺敏镇买的那两大包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酱牛肉和酱猪肘，还有两瓶白酒、两箱啤酒。我们在公路边的白桦林里席地而坐，老孙按鄂伦春族的习惯唱起了敬山神的歌：“嘛那查……啊丽噶哇……”我们怀着对自然的敬畏，听着古老苍凉的山歌，呼吸着清凉纯净的空气，看着满目斑驳的五彩山，与真诚豪放的内蒙古朋友对饮，坦然享受着生命里短暂的欢愉。我们把酒言欢，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4点钟，老高说这是路亚狗鱼的黄金时间。半酣之际，我们重新抄起家伙奔向标点。我心里默念着老高和老粟介绍的经验，来到一处被称为肚头的水湾，尽量贴近水中的草窝树木抛竿，收线时先快后慢，并随时留意操控拟饵。

　　我抛了十几竿之后，亮片划过一处水中的浅草浮滩，待我收线至近岸处10米左右时，钓线突然轻轻一顿，然后被斜着拉了出去。我本能地轻轻往回一带，感觉力道不大，不像是黑鱼。我心中狂喜，同时暗示自己若提竿过猛，很容易拉破狗鱼扁扁的上颚骨。水中挣扎的力量传至竿尖，灵动而不生硬，我颤抖着双手遛鱼，最后终于用控鱼器将它拉起来，一条银光闪闪的黑斑狗鱼出水了！我欣赏着这条半米长的狗鱼美妙的身姿，它那纯洁的大眼睛惊恐地盯着我。我心头一震，随即轻轻摘下亮片，慢慢扣动鱼锁，它随即尾巴一划，水面上留下了浅浅的涟漪。涟漪很快散去，它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一样，无声逝去。

　　心如所愿，夫复何求？我收起竿子，在如血的夕阳下踏着厚厚的落叶寻人声走去。这时，老赵、老杨、老高等人也各有收获。兴奋之余，我们决定只带走3条狗鱼，将其余的放流。山里的太阳落得早，我们收拾装备准备下山。细心的老高把我们的垃圾收好装进汽车后备厢，然后憨笑着把进山时被他收去的香烟和打火机还给我们。我们心里佩服他，给他留下了不少钩子和亮片，还有食物和酒，深深地祝福既尽职又辛苦的老高！

　　太阳落山，吉普车再次启程。黑暗中，老粟坏坏地问我：“老周，你收获如何呀？”“得到你的梦中情人了？”老赵学着老粟的语调调侃我。我幽幽地说了一句：“我见过她啦！”这时，后座上传来了老杨均匀的鼾声。

　　TIPS

　　1.游钓的乐趣主要在于探索未知的一切，人、景、事和民俗。其实，见鱼不如见人生动鲜活，我每一次游钓都会留下钓友们那可爱真诚的笑脸。

　　2.进山区时一定要提前协调好汽车，明确路线，备好给养，做好安全保障。另外，一定要注意防火。春季时，需要留意“草爬子”（蜱虫），预防森林脑炎。

　　3.路亚狗鱼，建议使用大克数的亮片和MH调雷竿，然后根据天气选择亮片的颜色，根据季节选择水深和标点，可以参考“钓鱼钓草”的鱼谚。

　　4.保护环境，提倡放流，请带走美好的回忆，留下你的足迹和可恢复的生态。

　　5.鄂伦春旗旅游资源丰富，拥有达尔滨湖国家森林公园、四方山火山口天池等。当地野生动物保护得也很好，冷水鱼种类繁多，成就了很多天然路亚钓场。

　　撰文/周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