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平米豪宅难掩孤独

　　一个意大利人在德国的境遇

　　伊莫比莱的妻子杰西卡有位叔父长期定居德国斯图加特，杰西卡一直拿一件事挤兑叔父，言辞中充满了对德国的蔑视，“每次见我叔父我都要让他难堪，每次我都重复一个问题：这么个破地方你居然能待下去？这种国家和城市你能忍受？他经常苦笑摇摇头，说习惯了就好。你们看看，我老公多贴心，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居住。”

　　寂寞得吓人

　　杰西卡为伊莫比莱的住址选择倍感骄傲，脱离多特蒙德城区，在20公里外的小镇Unna，是教练克洛普的儿子尤尔根介绍的。意大利记者去探访时大吃一惊，“这虽称不上别墅，但也绝对不能说是普通的房子。建筑不高，两层，算上花园的面积总共600平方米，大门的落地窗简直能包含宇宙，一楼大厅可以承办一场足球比赛。再看厨房，天哪，是我国所有厨师梦寐以求的能大展拳脚的那种。伊莫比莱的德国生活，单从居住角度，可谓豪华舒适。”

　　然而，如此高调奢华的住所未能让伊莫比莱夫妇感到舒适，未能给意大利夫妻俩存在感和融入感，他们都觉得与德国格格不入，他们是标准的外来人。杰西卡身为全职家庭主妇，德语还处在入门阶段，孤苦伶仃度日如年，有事没事就把自己和伊莫比莱的亲友的电话打个遍，以此生活。

　　两岁的女儿米凯拉刚学会走路，还在地板上爬跑交替玩耍，杰西卡说，“幸亏还有米凯拉陪我，别看她小，但总算是个有生气的‘活物’，我把她当做贴心朋友了。我生活的主要内容就是教她游泳，算个正事。奇洛经常不在家，有时我会感觉悲伤，家里寂静得吓人。”杰西卡又怀了身孕，今年7月临盆，还是个女儿，两个女儿构成她的精神支柱。

　　《sportweek》杂志对伊莫比莱的采访进行于2月底，伊莫比莱25周岁生日之后，定调于“意大利人在德国的‘遭遇’”，不，更准确说是“冷遇”，意大利前锋以亲身经历、悲悯口吻讲述了南欧人在欧洲最发达国家的种种不顺，抨击“德国人冷漠、缺乏人情味”。

　　德国生活有这么难吗？伊莫比莱一脸苦恼：“我先跟你们讲个细节对比，你们就理解了。前年，上赛季初，我们还在都灵，我妻子认识了都灵新加盟瑞典球员费尔瑙多的妻子，杰西卡看到人家怀孕了，行动不便，马上送上温情说：‘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我帮你，千万别客气，咱们一家人。’而在德国，去年圣诞前夕，多特蒙德俱乐部组织了球员和家属的派对，杰西卡挺着大肚子一人独坐在角落里，一整晚没人搭理她。我们也不需要别人帮忙，但哪怕有一个球员家属、一位女性过来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了，稍微关心一下客套一下，我们也知足啊。偏偏一个人都没有！”偏偏伊莫比莱也不愿意迈出破冰的一步，“邀请队友到家里做客？请搞清楚，我是外国人，我是新队员，我才是‘客人’。他们是主人。难不成客人邀请主人？”

　　割草机事件背后

　　意大利记者频频点头，给伊莫比莱台阶下，表示德国人就这样，自扫门前雪，不过也不完全是坏事。就比如说，多特蒙德联赛身处保级区那段时间，球员还可以自由平静地走在市中心街上，没人抗议、侮辱，放在意大利万万不可能，球员早被口水淹没了。

　　伊莫比莱认同：“多特蒙德的足球氛围很好，这的人把足球看成生命的一部分甚至很大一部分，来我们的主场看看就知道了，每场都爆满，异常火热。我理解，那是因为多特蒙德居民实在没什么其它事可投入精力，足球成了是整个家庭一周里的唯一集体休闲。我还真不适应，球队排名这么糟糕，极端球迷只一次来到训练营要求和我们对话，发生在我们主场输给沙尔克之后。只有6个人来，我也去参加对话了，他们竟然只说了一句话：‘我们期待更多’，说完转身就走，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太理智了，语气太普通了，我不敢相信。如果在意大利，一个争冠球队遭遇这种排名，球迷还不闹翻天？”

　　民主、历史、文化的差异造就两个国家迥异足球背景，德国人在哪些方面比意大利强，哪些方面不如意大利，听听伊莫比莱的判断，“秩序性、纪律规范意识、守时、严谨，说一不二，都是德国人的优点。可就是说一不二这一点，往往会流于固执、不变通，太过分的话就变成缺点了。举个例子，我们刚来时一切都陌生，肯定不熟路，杰西卡开车带着女儿出去购物。她有点转晕了，想停车，找不到车位，慢速开到一个巷子口想掉头，可那里不准掉头。她的车刚停下来，就有一个老者走上来，不是来帮忙指路的，而是记下车牌号准备罚款。太不通情理！意大利人更外向、开朗、阳光、快乐，易于沟通好交往，我们在德国可真难。和意大利比起来，这是另一个世界。”说起来，伊莫比莱想念意大利的一切，诸如人们的温暖、热情。“我和杰西卡都是南方人，但在都灵生活也很舒服，感觉就像自己家，当地人接纳并喜爱我们。”

　　伊莫比莱在德国引起鸡飞狗跳的一个段子是“割草机事件”，据德国媒体报道，那次不愉快还惊动了警察。

　　“哎，子虚乌有”，意大利前锋又是一脸无奈，“那是一个周日，我根本不在场。我的妻子带着他的哥哥和我的哥哥出行回来，买回一个割草机，当时不会用，把车停到车库后拿下割草机试一下好不好用。马上走过来一个邻居，一位老妇人，警告我妻子等人‘要小心’，‘在德国，周日禁止噪音，那是休息日’，‘你们再发动一次机器引发噪音，警察就会来的’。仅此而已，警察根本没来，有人就拿这事炒作编故事。”这引得意大利记者大笑，“后来呢，割草机好用吗？”“当然了。我因为那次的新闻出名了，有个割草机生产厂家还找到我，让我给他们的产品做广告，我的妈呀，这都什么事。”真是塞翁失马，一不小心成了广告达人。

　　语言和饮食都不爽

　　伊莫比莱清晰记得加盟第一天的场景：“新队友要求我唱歌献礼。队友们点歌，一定要唱1990年世界杯主题曲《意大利之夏》。”语言是文化的第一载体，必不可少交流工具，伊莫比莱交待，这方面也经常碰到麻烦，“都在比赛场外，主要在数字上和各种场合的穿着方面，我总是搞混数字带来的时间约定，比如起床时间、早餐时间。举个例子，主场对斯图加特那天，俱乐部说8：30起床，9：00早餐。我听成9点起床，9：30早餐，出了洋相。我当然要掌握一些基本词汇，一直在学德语。可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用德语说出完整的话，不敢对一个问题发表看法，只是把单词拼凑起来。”

　　问候语与骂人的脏话永远是最容易学会的，他学会市井脏话了吗？“呵呵，是的，学到几个。比如Arscloch，意思是懦夫、没种的、臭不要脸的、恶棍……可以用在很多场合。骂我的队友？不，我只用意大利语骂他们。”还不敢班门弄斧惹是生非，对裁判也得谨慎，“我只跟裁判说过rotkarte，要红牌，当时我的队友奥巴梅杨被对手放倒，防守中最后一人的犯规，明摆着该给红牌，裁判却让比赛继续。我不停要求出示红牌。裁判回答：是的，是的。随后确实罚下了对方后卫。”

　　Youtube上流传一个被疯转的视频，伊莫比莱教队友格罗斯克罗伊茨用那不勒斯方言骂人。意大利人大笑：“是的，他觉得那不勒斯的球迷和多特蒙德的相似，像天生的兄弟，他也成了那不勒斯的球迷。有一天他跟我说：‘如果有人侮辱那不勒斯城市或者球队，我得针锋相对骂回去，教我几句脏话，一定要特别脏的。’我照办。可是，他现在最常说的只有vaffanculo（注：意大利国骂，并非那不勒斯方言），挂在嘴边成了口头禅，不需要用的时候也说，过度使用了。”

　　语言之后的交流不畅是饮食，他还没品尝过地道的德国食品如咸猪手，“德国是个美丽的发达国度，可饮食真不怎么样，不是他们的强项。这方面还得意大利，幸亏我找到一家正宗的那不勒斯餐馆Acqua Pazza（意思是疯狂的水），就在球场附近。那的意大利面、帕尔玛奶酪拌茄子、猪腿肉特别地道。”

　　记者提醒，如吃得不习惯，可以从那不勒斯引进Mozzarella（意大利一种白色奶酪，常用佐餐配料）。伊莫比莱叫喊：“天哪，你倒是提醒我了，半年多来我们还没吃过mozzarella。这东西保鲜期太短，常温运送过程最多五六个小时，经不起折腾的。我爸妈和岳父母每次来都会带些意大利食品给我们解馋，但远远不够。说着说着，我又馋了。”

　　半年多，在多特蒙德认识的意大利朋友有限，“多特蒙德的仓库保管员是那不勒斯人，和我的名字一样都叫奇洛。我一个远房亲戚住这里，是我叔叔的妻子的表哥，和我都来自Torre Annunziata（那不勒斯附近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