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老朱

　　老朱是我父亲的老友，朋友们给他封了一个昵称，叫“花朱”。作为晚辈，这么多年我也没好意思仔细打听这名字的来由，只是大略能估计到是为了一点点“抒情”的事。

　　年初的一天晚上，花朱跑来我家，光头戴着帽儿，深色花毛衣配上一个迷彩小包。我们两家住一个小区，他来我家串门就是“顺便来坐坐”。我们也“顺便”问问：“又去哪里疯来？”花朱说得含含糊糊，又是很有经验地绕过去了。

　　老朱平日爱做菜。每到有家宴的时候，总会背着他的小背篓去菜市场挑选食材。老朱家宾客横跨社会各领域，但无论局有多大，来者有多了不得，老朱始终就是“一大锅”配“几小盘”的格局：他偏爱粤菜和东北菜的做法，多汤多炖菜，往往一锅里七零八杂地揉进去十几样玩意。

　　老朱说：“家宴吃的是主题，一次就只能有一个主题，切忌铺天盖地。一大锅配上几小盘凉菜，比如凉拌莴笋，或者折耳根，就很好了。”年初的时候老朱开始寻思着开个私房菜馆，取名“就一桌”；他说，“一次只备一桌，价格不等，根据需要我来帮你配菜，多的不准备”。如今“就一桌”不仅顺利开张，并且已经遍传朋友圈；隔三差五就有一桌，一次最多十个人，一个都多不得；另外还可以听老朱念歌谣、讲笑话，这是“就一桌”的专属项目。老朱基本只做圈内熟人的生意，因为彼此懂得。

　　老朱自称是个闲人，爱写写小文章。老朱写文章从来不着急，有料了才下笔，常自嘲“不读书、不看报还要写文章，反而歪打正着”。虽然对外称是“写起玩玩意”，实际写得认真。我在他的书房里看见几叠稿纸，上面随意地写写画画，多是一句话或者几个字的提示。老朱说他一直有这习惯，“有时候突然有点感觉，有个点子，就写下几个字提醒，不然怕忘记”。

　　偶尔，老朱会在QQ上和我闲扯，但总是三五句之后说声“你忙，不扰”就下线了，他总觉得我们都比他要忙。前不久，老朱的忘年交老友汪先生送来墨宝，曰：“偷闲”，后面附语：“闲人本闲，何来偷闲，忙人偷闲，闲人亦偷闲也。”老朱感慨汪先生的学识，便记下一首打油诗：“闲时想起闲，只为写个闲，闹得不得闲。未到闲时想清闲，闲人未必就得闲。”

　　那天晚上老朱在我家说完该说的，起身准备回家了。戴上帽儿，围上围巾，背上背包，感叹一句“玩家玩家，玩了之后要归家”，砰的一声关门离开。

　　老朱这又是去哪儿了？老朱你忙，不扰。

　　（孔少剑荐自《新民周刊》）

　　文/张新雨 责编/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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