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扁担戏

　　我的童年最难忘的就数看扁担戏了。

　　扁担戏，当年在我故乡绍兴街头巷尾最流行，也是最受孩子们喜爱的民间艺术表演。一个民间艺人，挑着一副扁担，一头是小箱子，一头是演出道具，找到比较空旷的地方，扁担竖起来，布幔围拢，上面搭个小小的舞台，艺人躲进布幔里，敲锣打鼓，唱念做打，全靠一人操作。艺人还能唱出不同人物、不同动物的声腔，有时候还用口技表演各种声音。那时候我真想钻到布幔里去，偷看艺人是怎样表演的。我觉得这套本领是要花很多年的苦练才能学到手的啊！我是扁担戏最忠实的观众，扁担戏表演的节目也最吸引我。

　　扁担戏常演的节目有《小癞子顶盘》《鹬蚌相争》《猪八戒背媳妇》等等，这些节目不仅小朋友喜欢，大人们也爱得入迷，但是最受大家欢迎的节目要算《王小二打虎》，那真是百看不厌。

　　《王小二打虎》说的是王小二酒醉上山，有人劝他别去，因为山上有虎。他不信，走进深山，果然遇到老虎，他自恃勇敢与老虎搏斗，经过几个回合，老虎假装倒地而死，王小二不知是计，老虎突然跳起，把王小二一口吞吃了。王小二的妻子闻讯，手拿铁棍上山来替夫报仇，最终竟然将老虎打死，还从老虎嘴中拉出了王小二，王小二也神奇地复活，夫妻二人扛着老虎下了山。

　　那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这个节目至今仍让我念念不忘？故事曲折，情节动人，紧张幽默，含义深长，这是主要原因，而民间艺人的表演出神入化，技艺熟练，全靠双手操作布袋木偶，达到逼真紧张感人的程度，这也是很重要的方面。我佩服民间艺人的这套苦练成功的本领，他几乎是全身投入表演，手中操纵木偶，嘴里唱念耍口技，脚上敲锣打鼓，一人主演一台戏，多不容易。民间艺人的表演不卖门票，直到节目全部表演结束，他才举着一个木偶，有时候就是王小二，手拿布袋一只，恳求观众随意给点钱。常常一场戏演完，并没有收到多少钱。他于是收拾停当挑起扁担，再到别处去表演。

　　后来，我知道这些民间艺人大都来自北方，比如河北、山东一带。他们跋涉千里，走街串巷，艰苦度日，大都上了年纪，却无人传承手艺。扁担戏如今已濒临失传，这种古老的、特别是少年儿童喜闻乐见的中国传统木偶戏艺术，眼看就要消失了，我真感到又失落又惋惜。

　　难得的是，中国木偶艺术剧团的李千元艺人还精通这门手艺。有一年，有个法国朋友在北京看了他的扁担布袋木偶戏表演，大加赞赏，点名要李千元参加欧洲最大的艺术节之一——巴黎秋季艺术节。

　　中国的扁担戏登上了欧洲的艺术殿堂，它的意义非比寻常。

　　文/鲍世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