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虎 上天眷顾老炮儿

　　管虎说起《老炮儿》中的一个拍摄场景：饰演六爷的冯小刚在冰上奔跑，那是3月份的天气，冰都快化了，十分危险，可小刚导演却是拼了命去拍。听到这里，一般人都会问为何不放弃这个镜头？管虎斩钉截铁地说：“绝不。老炮儿是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的，如果退缩了就不是老炮儿了。”

　　谁有资格成为“老炮儿”

　　到底哪种人才算是老炮儿？管虎说：“崔健是摇滚老炮儿、陈丹青是艺术老炮儿，年纪起码50多岁吧。年龄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群人年轻的时候一定在某个领域出类拔萃过，等年纪大了，才有资格被称为老炮儿。”

　　在电影《老炮儿》的结尾部分，小刚导演饰演的六爷在冰上奔跑，当时已是3月份，冰都化了，踩上去嘎嘎作响，又没法用防滑垫，倘若一不留神他就会一个跟头栽下去。拍摄时每分每秒管虎都揪着心，生怕有什么闪失，可是小刚导演不管不顾拼了命地往前奔跑。说到这里管虎动情地说：“我拼命是应该的，可他的确是超过了职业本能。”

　　一般人都会问：既然如此危险，有没有考虑换一个场景去呈现？管虎回答说：“绝不！老炮儿老炮儿，就是说好了的绝不变，他有底线和尊严，决不能往后退，如果退缩的话就不是老炮儿，那就是鸡贼了。戏内戏外，小刚导演都是老炮儿。”

　　“老炮儿”是典型的北京俗语，指横行一方的老江湖。虽然出自老北京话，也是在北京拍的，但管虎说，这部电影和北京其实关联不大，早在创作的时候就和大家说好了，不允许痴迷于北京一域，不能做成京腔京韵自多情，分寸压得特别狠。就像在成都拍戏，肯定得拍成都的风土人情，在美国导一部英文电影，也得拍当地的人物景致，这是没办法的事，在北京拍的戏，有北京的特色和城市印记，但东西却是给全国观众看的。

　　所以对于有人将这部影片解读为一个北京男人从顽主到老炮儿的成长史诗，管虎并不认同，他说，类似老炮儿的人群，每个地方都有，比如上海人把他们叫做“老克勒”。他想表达的只是老一代的江湖和新一代的江湖的对撞。

　　TFBOYS客串只为做个试验

　　《老炮儿》的剧本是管虎亲自写的，前后不过3个月时间，算是非常顺利了。创作这个故事的缘起是因为导演自己从小在胡同里长大，一直想拍拍胡同里的这些人、那些事。他说，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特别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那会儿有好多东西圈钱特容易，随便拍一个爆笑的喜剧就轻松赚钱了，但自己并不想做。可是要做自己特想做的，估计又会被骂不挣钱。

　　他当时还尝试过根据社会新闻编写故事，也都觉得心里别扭，于是想，那就干脆把以前一直想做的事拿出来写，这样创作的时候灵感就跟流水一样流出来了，变得不再那么费劲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字带着笔就出来了。”写这个剧本对他的启发在于——他开始明白尊重自己的声音挺重要，往后也要这样。

　　至于说他想写的东西是否就一定是自己熟悉的，他表示否定，他觉得，不一定是亲身经历耳熟能详的，但一定是从心里真正流出来的，自己是真的好奇，比如战争题材的东西，也没亲历过，但就是很吸引自己。

　　大家都说请TFBOYS来客串，是因为管虎想为这部影片在争取年轻观众，他说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在做一个试验，如何在商业主流电影里面不失表达？就像同样参与表演的李易峰和吴亦凡，他们也不是大家所了解的那种静态的偶像，两人都有很强的商业心，也有才能去成为一个好演员。

　　而对于TFBOYS，主要是因为他个人对他们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想知道他们那么年轻怎么取得这么大的成就？“我觉得我快被时代落下了。我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去了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管虎自嘲地说道。等到与他们合作之后他发现，他们三个和之前想象的不一样，特别乖，特别好学，也想在大的工业制作电影平台上学到一些东西，“这何乐而不为，就一块合作吧。我拍了特别多有关他们的内容，但顾忌到时长方面，就剪了很多。”

　　管虎说，他的任务就是努力去发现这些偶像演员身上的不同之处，比如李易峰身上那种叛逆感，吴亦凡身上隐藏的非常桀骜不驯的一面，他能做的就是要让他们比起以往的戏路，有个非常大的转变，至于观众是怎么觉得的，“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小刚导演和“六爷”互相成全

　　冯小刚饰演的六爷在片中有一句经典台词是“这叫规矩，懂吗？”在管虎看来，“规矩”这是一个表面词，它代表的是一种品质，现在中国很多人身上少了一种品质，也许胡同深处被人遗忘了的那群人的身上还存留了一些。他认为，如果做电影的人不将这种难得的品质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慢慢地大家或许就都集体遗忘了。

　　如果拿出来时有人无意中看到了，一起聊聊天讨论一下，也可能它从此就作为一种文化留了下来，管虎说：“中国人身上这种该有的东西，包括我自己也是一路长大一路丢，就快变成20年前我最不喜欢的那类人了。”

　　管虎的思考也不仅只体现在表达“一路成长一路丢”的简单主题，他说社会这三四十年来一直在高速运转，这种高速一定会出问题，首先表现在最底层的那些被遗忘、被速度给撞倒的人的身上，他之所以把自己的镜头聚焦于这群人，就是因为：“他们还能提醒在高速运转的社会里那些跟得上队伍的人们，你们丢了什么，你们的身上应该还要保留点什么。”

　　冯小刚前不久出人意料地夺得金马奖影帝，令这部影片在上映前获得了更多的关注，他饰演的六爷与他自己，是一种互相成全的关系，用他的原话来说，他和六爷这个人物是有缘分的，他熟悉这个人，无论是生长、生活还是背景，可以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管虎说，他和小刚导演一块儿做的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就是把电影表演观往前推进了一步：在角色的诠释过程中，没有演这回事，也不存在塑造，他就是完全来自生活中的，他就是六爷。

　　说到这里，管虎忽然慢慢地说：“我真的希望电影演完了，大家能够在街角、在后海看见六爷那个背影，他走路的样子，他吃饭的样子。”有人说，是管虎激发了小刚导演的影帝潜质，管虎却执意认为，一切都是缘分使然，正好冯小刚的一切都和角色完全契合到了一起，“算是老天爷比较眷顾这个事儿。”最开始的时候，冯小刚完全没有想到让他来演，“怎么可能，那不是天方夜谭吗？可是没想到，往往就是最天方夜谭的事情最好实现。”

　　从《厨子戏子痞子》到这部电影，似乎都是主要靠男人戏在打动观众，可是管虎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做的是不是男人戏，也没准下次再做一部片子，大家都认为是女人戏，何况“打不打动观众对于我也不是什么重要事”。他说自己追求的是整个创作过程中都能够灵活多变，偶然得到一个契机，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好。

　　拍完这部影片，管虎心中没有遗憾，他说，如果非要觉得有什么意犹未尽的，那就是因为考虑到观影时长，剪掉了好多戏，虽然不会影响故事发展进程，但这些戏对于周边的一些人物塑造有好处，能够让他们的角色更为丰满，“这些被剪掉了，我有点心疼。”

　　文_别业青 编辑_蔡玲 图_本刊图片库 设计_邓泳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