蒌蒿满地芦芽短

　　事情不多的时候，编辑部的几个人就会到广场的咖啡馆坐坐，裸聊。不，精神裸聊。

　　王君平常话不是很多，但到了这个场合，却常常妙语连珠。作为独身主义者，他最近谈的一个主要话题，就是自己为什么老是到不了结婚的地步。据他所说，他的独身主义不是主动的，而是好几次尝试之后，才渐渐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去年冬天，因为家离单位较远，王君起得很早。他很久以前就不是微胖界的了，加上表情比较正经，所以笔者有时把他比作宫崎骏电影里那只最大的龙猫。和龙猫一样，他体态慵懒，等着公交到来，眼神却是机敏的，还藏着一丝丝狡黠。连这狡黠也像龙猫，打着荷叶伞，只是笑，别人总会以为这是幸灾乐祸，而他却慢慢把荷叶移过来，为人遮住了雨。

　　大约过了个把月，有点不对劲了——他老能碰到一个女孩。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王君变得不是很自然。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起得比以往更早，制造着一次次的巧合。王君说，他是很理性的一个人，但那段时间每天起床，都有一点小兴奋，这不是个好现象。身为一个注重画面感的人，王君认为冬天是妙的，外面天还很黑，封闭的BRT候车室，暖色的灯光能让玻璃门映照出人的影子。王君偷偷地调了角度，他喜欢那个女孩的侧影。这时候，他的兴奋就消退了，心里变得很安静，就像猫儿走过雪地，或者小水桶里微微晃动着阳光。

　　不久，女孩也变得贼兮兮的了。王君说到这我总想哈哈大笑，但王君却能端住——自从女孩贼兮兮之后，他反倒越来越像个正人君子，这点就非我所能及了。有一次，王君和女孩坐得很近，中间隔着过道。他能感到女孩想要和他说点什么，但说起来还是陌生人，说什么也不合适。那女孩的手指一直在动。王君说，心里一圈一圈的波纹让他差点脱口而出，而这是很危险的，王君不敢确定自己将会说出些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像电影里的某个桥段。有一天早上，王君四处张望，却没发现那个女孩。接下来的几天，王君很烦闷。他再也无法淡定。也许她不那么早起床了呢？他试着等到八点，甚至九点。那是他去年仅有的几次迟到，王君说。他快失落到极点了。幸好，那个女孩又出现了。应该是受了点伤，手缠着纱布。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王君到了女孩跟前，“还好吧，这几天都没看到你……”那一刻真是好害羞啊，就像煨熟了的叫花鸡拿出来，黄泥块簌簌往下掉。

　　至于结局如何，我不想细说了，王君也不让我说。有句格言在小朋友中间很流行，“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王君很不以为然。但他所有的恋爱都只有一半，所以尽管王君很反对小朋友的观点，但关于爱情，他也给不了有说服力的意见。今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在河边游玩，王君说了一句我认为特别有诗意的话——

　　“爱情最好的时候，就是蒌蒿满地芦芽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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