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钟的火车，八点半到伦敦，天色早就黑尽了。想象中的国王十字车站应该是古城墙、尖塔顶、拱形高窗，给人以哥特式高耸向上的肃穆感。一下火车往售票大厅走，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明亮宽敞、整齐有序、十分现代化的候车厅，整个车站华丽得像国际航空港，毫无神秘感。这里旅客来往，拉着大包行李，拖家带口，频繁四顾。他们中也有独来独往的，不与人多言，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完一盘菜色丰富的午餐或晚餐就出发。
友人来接我，夜风中穿着一件闪亮的紫色防寒衣，隔了两个月没见，我们都有些兴奋。她租的房子靠近市中心，从地铁站上来，经过几个灯火通明的大超市，走完一段繁华的挂着圣诞装饰的商业路段，拐进一条偏僻的酒吧街，再拐出来就到了。她家门外有一个复杂的路口，数了数，一共七个岔道，岔道的中间是个小转盘，竖着一尊石碑。这古怪的格局让我印象深刻，是如何错杂盘旋的道路才能造就这么一个奇异的路口？站在路口向深处望去，每一条放射状的岔路都消失在不可知的夜色里，选择任何一条路都会越走越远，让人有点畏惧。
白天的伦敦如果天气晴好，是很美的。去海德公园那天正好日光爽朗，虽然空气凉得打颤，但看上去总有暖和起来的希望。海德公园不小，放眼望去全是大片大片绿森森的植被，草地上湿漉漉地挂着前夜的露珠，看得人眼眶润泽。我们第一次来公园，没能喂到小松鼠，于是，第二天又去了，还特意买了一包腰果。这里的松鼠都不怕人，但需要耐心等待，等小松鼠终于相信你，就会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毛茸茸的尾巴一翘一翘，光滑又闪烁。它们不愿在你面前吃，总是拿了果子就跑，两手握在一起的样子像在祈祷。
我们在夜色里坐泰晤士的游轮，讲解员的声音被傍晚的冷风吹得有点走样。不过，这么冰冷强劲的夜风里，我们仍然坚持坐在船舱的顶层，一边吹风，一边努力睁开冻僵的眼看夜景。其实，在舒适的玻璃窗里也是能看的，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看得更清晰。每经过一座桥，船上广播的声音就被忽然放大，碰到桥体又弹回来，回声“嗡嗡”作响，一时间仿佛穿越时空。
夜晚在友人闹市区的家中睡下，对面是另一栋银光闪闪的建筑。两栋建筑中间就是街道，汽车倏地开过，打着大灯，窗帘横斜的影子投向天花板。我在困倦的脑海里想着，伦敦于我也许有些过于大了，看不清全部图景，总有迷路的恐慌，像理不清头绪的棋局。
窗外街道上，一群年轻人快活着，一边说话一边大笑，还有喝了酒走路歪歪扭扭的醉汉，嘴里胡乱唱着歌，没人听得懂他们在唱什么。这些人，不论年轻或垂暮，在伦敦绚烂的夜色中，都像一个谜。
文·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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