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老五团(三)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爷爷,老五团
  • 发布时间:2016-10-12 14:18

  七、平暴乱巴彦祝捷 慰英灵手刃仇敌

  巴彦镇西门外有一片林子,清一色的老榆树,长得高大茂盛。韩师长站在林子边观察着城墙、城门上的动静。

  韩师长看着腕上的表,两点一到,他果断命令部队:开始进攻。韩大先生一挥手中的匣子枪,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城门。他命令身边的葛监军:给城里发信号。葛监军取出手电,向城内发出三长两短信号,城门上回复了三短两长手电光。葛监军报告说:师座,对上了。韩师长得意地笑道:好,告诉弟兄们先入城者,官升两级,赏大洋二十,烟土二两。士兵们闻言,如同刚吸完大烟,嗷嗷叫着向前冲。快到城门时,城门自动打开了,这些人鱼贯而入,唯恐落后得不到奖赏。

  县委会议还在紧张地进行,隐藏在窗外的县政府暴动组长唐仁示意另三人打开手榴弹箱。

  公安局值班室内王录命令大家取枪,三人从床下抽出三把长枪,一大包子弹,让大家分别装在各自的子弹袋内。

  迟家破败的公馆内,满正正在训话: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占领监狱,救出我们的老会长和国民党同志。

  南花园子一家妓院内,陆宗祥发现时远紧紧盯着他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儿。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使他变得多疑敏感。他让时远上屋外站岗,目的是进一步试探一下他。他猛地拉开门,将正扒门缝的时远闪个大趔趄。时远怕他瞧出,装作睡觉的样子打了个哈欠:这两天到处躲藏,没睡好觉。陆宗祥断定时远是假投降,这次行动凶多吉少。他首先想到必须自保,故作没发现什么,说:站岗还睡觉,好好看着门,我先睡一会儿。他关上门,小心翼翼从里面插上门,悄悄打开窗户,跳了出去。时远听到动静,在外面叫了两声,发现里面没动静,知道陆宗祥跑了,一脚踹开门,从窗户向外一望,正见到陆宗祥在向巷子外逃跑。他抬手打了两枪,正好打中陆宗祥的后脑和后背,陆宗祥当场毙命。

  唐仁命令同伙:准备手雷。四个人一人抓起一颗手榴弹正要拧后盖,小机灵带一个排二十几名战士已经将他们包围,一拥而上,将四个人全部擒获。六号带领王华兴、李雯出现在门口,小机灵报告:全逮住了。

  公安局内,王录等三人刚出值班室,就被郭淑华带领十几名公安兵围住。

  唯一动枪的是秃子围剿满正。秃子将他们包围在院内,我军刚从房上、墙上一露头就让满正发现了。他先开了枪,然后拿枪逼着商兵们开枪还击,叫嚷:国军马上就要破城了,当开国功臣的机会到了,坚持就是胜利。秃子让人喊了半天话不好使,就指挥战士们向里面扔手榴弹,开枪射击,一顿打,院里的人全被消灭了。

  韩师长见部队已经冲进了城,城里传来了枪炮声,以为大功告成,一挥手:跟我进城。他带领卫队刚到城门,城里突然传来更加密集的枪炮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火光冲天,爆炸声、枪炮声、喊杀声,嚎叫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夜空。他感觉不好,就地隐蔽在小西湖边上的一排柳树后面观察情况。

  等敌人全部进了城门,早已埋伏在城墙、城门楼上、道路两旁的我军随着张团长的一声令下,四面开火,顿时杀得敌人哭爹喊娘,抱头鼠窜。韩大先生急令队伍撤退,城门被燕飞带人用两挺重机枪封锁了,子弹像用簸箕泼的一样密集。敌人一面子一面子倒下,根本冲不过去。韩师长急了,命令卫队:给我打,接应我军撤退。他的卫队火力很猛,从外面一打,张团长只能分出一部分兵力向他们还击,打韩大先生的火力暂时弱了些。韩大先生利用这个机会,带人猛烈向外冲,总算冲出来三十多个人,与师长兵合一处,拼命逃窜。他们身后,张团长、李政委指挥部队追出了城。

  韩师长的队伍刚退到离城不到半里地的三家子,前面出现一大片平地,突然我爷爷带领一队骑兵杀出。大平原上敌人根本无处可藏,跑又跑不过骑兵,打又没了战斗意志,被杀得惨不忍睹,很多人被吓破了胆跪在地上举枪投降,战斗很快结束。一打扫战场发现独独少了韩师长和韩大先生两个匪首。张团长命人马撒出去找,不找到这两人决不收兵。

  我爷爷想在俘虏里认认,一个俘虏扯住了我爷爷的衣服:参谋长,是我啊!这个俘虏造得跟泥人似的,我爷爷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正是自己派到韩大先生处的卧底,名叫陆六。我爷爷一把抱住了他:兄弟,我找得你好苦啊!真怕伤了你,让大哥遗憾终身。陆六擦去眼泪:我们胜利了?我爷爷鼻子也直发酸:胜利了。陆六问:你们是不是在找韩家叔侄?我爷爷:你知道?陆六说:他们俩在那边草堆里藏着呢,我带你去。我爷爷看一下吴大烟筒村边的草堆:不用,小机灵,你马上带老陆去好好洗洗,晚上我请他喝酒,叫上赵二、秃子。官兵们一听说敌人师长、团长藏在草堆里,叫着:抓俘虏,抓大俘虏啊!哗地就围了上去。这两人知道呆不住了,钻出草堆就跑,也许是本能,韩师长居然开了一枪。正是这一枪要了他们的命,张团长本能地还了一枪击毙了韩大先生。我爷爷马快转眼追到了韩师长身边,韩师长猛地停下抱头蹲到了地上。我爷爷收马不及,死死地勒住缰绳,战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跃起,落下时踩到了他的身上,连肠子都踏出来了,当场死在了我爷爷的马蹄之下。到此,敌人煞费苦心组织的暴动失败了。

  第二天召开的庆功大会上,陆六、燕飞、时远荣立特等战功。

  原来,燕和时投敌是我爷爷和张团长两个人导演的一出戏。

  接着,宣布对大汉奸迟三瞎子执行死刑。我爷爷跟六号吵了半天架,终于争取到亲自执行迟三瞎子的死刑。地点就在阜财门外的林子里,六号让他用枪,他说不能便宜他,坚持用大刀。只一刀,迟三瞎子的头就离开了身子,在地上滚出十几米远。我爷爷杀死这个大汉奸后,冲着东北方跪下,咣咣地磕了三个头,仰天长啸:张总指挥、赵大姑娘、所有受迟三瞎子害的殉难烈士,我给你们报仇了!

  军区来电报:祝贺巴彦反暴动成功!指出形势很危险。

  这一夜,松江省江北六县只有巴彦、呼兰的政权还在人民的手中,木兰、东兴、通河、依兰政府都落入了敌手,千名党员干部和进步群众被害,一时间仿佛真的变了天。这次政变后来被史学家称为午夜反革命暴乱。

  关黑子当上了东兴县长,金大牙当上了木兰县长。80师的指挥权落到了通河县长于老道的手里。军区通报中还说,国民党二十七军军长已经下令五县联军准备攻打哈尔滨,请五团做好阻击的准备。六号说这个于老道我知道一些,当年我在通河、依兰一带打游击时曾跟他打过交道。这个人狡猾凶狠,她老婆善使双枪,穿一身白衣,披一件红斗篷,很是了得,提醒大家一旦交手一定要小心。我爷爷听到介绍这个女人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李雯碰了一下他,小声责问:想什么呢,开会溜号?他说:没事,有些困。

  六号说:我们当前的主要任务是阻击敌人攻打哈尔滨,大家都谈谈自己的想法吧。张团长说:敌人要打哈尔滨一个是走山路,从东兴走老黑山,从双鸭山绕过去,这条道山高林密,不好走。另一条必经之路就是石头河子,我的意见是乘我们胜利,大家士气正高之际一举拿下石头河子。卡住这个点,然后在老黑山、双鸭山、洼兴桥一带设伏,只要敌人敢走这条道,我们就将他们一网打尽。我爷爷说:这个主意好。现在关黑子跑到东兴当县长,金大牙到木兰当县长,石头河子只有一个营驻防。说是一个营,其实不到一百人,打下他易如反掌。张团长说:一座小孤城,冰雪融化,哪经得起我军大炮轰。这么摆布,说明敌人也知道守不住石头河子,他们已经有放弃的意思。我爷爷说:那还等什么,明天我就带人给他端了。会议决定部队进行三天休整,做好战前准备,三天后攻打石头河子。

  八、五匪齐攻呼兰县 刘飞走马擒女将

  第二天,军区批准了五团的作战方案,同时,给五团加强一个迫击炮连和三十名战斗骨干,都是三五九旅抽调的,到各连任副连长或副指导员。这些人作风过硬,军事素养高,战斗经验丰富,特别善于打正规战,极大地提高了部队战斗力,让五团官兵对打下石头河子更加信心百倍。

  这晚的月亮又圆又大,把县城的夜空照得分外明亮。早春清新的空气让人心醉,大战过后的县城格外安宁。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转眼来到了西门,借着月光清晰地见到马背上趴了个人。守城的士兵一拉枪栓,哗啦一下,子弹上了膛:什么人,站住!马上的人使尽全身最后一点儿力气,挺起身子,喊了一句:我是呼兰县长,快救……一头栽下马,昏死过去。

  他被抬进了卫生队,借着灯光才看清这人全身都是血,惨不忍睹。首长们听说是呼兰县长受伤了,都赶了过来。王华兴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老钟,和我一起从中央来的,快抢救。医生护士将他抬进手术室紧急抢救。

  张团长问抬他来的城门卫兵:你们把情况说说。卫兵把刚才的情况做了详细汇报。大家都认为事情比较严重,现在是钟县长人未醒,情况不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六号说:给军区发报问一下,看他们知道情况不?

  军区电报很快到了:与呼兰通信中断,情况不明,可能与敌人攻打哈尔滨有关,请你部视情况做好救援工作。

  六号命令我爷爷:你马上带骑兵连出发,我和张团长随后就到。

  我军三下江南作战,打得国军顾了西丢了东。新一军军长亲自给国军二十七军军长姜鹏飞下命令,让他即刻暴动,夺取哈尔滨,为迎接国军打过松花江,建立奇功。其实,新一军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困境,想抓个垫背的。姜鹏飞也不傻,自然能看出这里面的道道,他迟疑不决,既不想答应也不敢说不。这时,他接到了东北司令长官陈诚的电报,他知道陈诚在委员长面前的分量,只要他认可,即使是把二十七军好不容易划拉起的这点儿家底全拼光了也值。他当即下达了暴动的命令。当部分县的暴动成功以后,他又迫不及待地命令他们进攻哈尔滨。

  新任80师师长兼通河县长于老道,副师长兼木兰县长金大牙,二团长兼东兴县长关黑子,依兰土匪、国民党挺进三军军长李华堂也派出了一个团配合作战。加到一起三千五百多名土匪,秘密开赴东兴县集合,按事前设计好的绕开兵力较强的巴彦五团,从东兴走老黑山、双鸭山、华山、少陵山,绕道呼兰双井,但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四团驻地呼兰。部队到达呼兰外围时,与前来协调指挥的二十七军副军长于景山接上了头。于景山说:部队只有搬掉呼兰这块石头才能进入哈尔滨。他组织军队包围了呼兰,切断了呼兰与外界的联系,并指示特务杀死了四团报务员,砸掉了电台。当时呼兰四团只有不足二百人,其他人都去江南协防哈尔滨了。敌人开始进攻,四团领导只能把部队收缩到县政府大院,依托高大的院墙进行防守。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敌人的迫击炮把政府的四栋房子全都炸坏,院墙也被炸开了个口子。敌人顺着口子想冲进来,被四团组织的敢死队生生挡了回去,双方都付出很大的牺牲。四团派出几伙人突围搬救兵都没有成功,团长急了,要自己带人出去求援。钟县长说:帅不离位,我去,自己带了四名警卫连战士冒死冲了出来。他原来打算上哈尔滨汇报情况,让军区发兵救援,但敌人也防了他们这手,将通向哈尔滨的唯一通道——呼兰河大桥死死卡住,根本冲不过去,四个警卫战士全部牺牲。钟县长只能跑到巴彦来搬救兵。

  我爷爷带队伍在著名左联女作家萧红的故居——张家大院不到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打前站的宋连长来报:张家大院里灯火通明,不时有敌人出入,像是指挥所。我爷爷闻听喜出望外,说:好,先端了它再说。他命令战士们下马,亲自带燕飞、时远悄悄地摸了上去。这三人都是此道高手,他们飞身翻进院墙,大门口和房门口的卫兵,还在迷糊中就被他们给解决了。说来也巧,正这时于老道出来解手,看见燕飞正拖敌人哨兵的尸体,他叫了一声:共军!拔腿就往回蹽。这人是老土匪,身手也很不错,一边跑一边拔枪射击,要不是我爷爷闪得快差点就着了他的道。我爷爷一见偷袭不成了,只能改强攻,叭叭的两枪:冲。小机灵指挥战士们冲了进来。屋里屋外一阵乱枪,里面没了动静,小机灵带人起身要冲,里面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枪声,子弹把小机灵的帽子打飞了。我爷爷说:小心点儿,都当连长了还这么冒失,老是这样,有九条命也抗不住你这么祸害。小机灵拽出一颗手榴弹,拧开盖:我他妈的炸死这帮王八羔子。我爷爷一把扯住他:不许胡来,你嫂子当年最佩服的人就是萧红,还专门带我来这里追寻足迹,说萧红很了不起,还说等革命胜利了要好好保护她的故居,让后人永远记得这位伟大的女性。你给我炸了,等你嫂子回来我怎么向她交代?小机灵吐吐舌头:那我带人冲进去?我爷爷说:除了冲你还会什么?拿烟雾弹来,我请大家吃熏兔子肉。小机灵让人把两箱日本人留下的烟雾手榴弹拿来,我爷爷让窗户下面的人一人拿俩,他喊一二三一齐投进屋内。其实我爷爷不想强攻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是他担心占山红在里面,他怕子弹无眼伤到了她。

  占山红是占北的女儿,当年我爷爷救过她的命,与占北并肩作战打过洼兴桥一贯道和县城。她与我奶奶公开争过我爷爷。我爷爷知道她后来嫁给了通河的于老道。

  这里正是李景山和于老道的指挥部,但占山红并没在里面,她正带着通河的三团围攻县政府。三团是她父亲占北当年带到通河的土匪和于老道土匪合编而成的。当年于老道在清河占山为王,为躲避日本人清剿而逃到占北父女落脚的乌鸦泡一带,因为初来乍到受到日伪、包括土匪多方势力挤对,几乎到了活不下去的程度。有一次他们被另一伙土匪算计,落入了日本人山林队的包围之中,多亏了于老道仗义出手,将他们救出。从此两伙合为一伙,成了通河最大的绺子。老土匪占北病死之前就是不咽那口气,他将女儿的手放到了于老道的手上,看着他们进了洞房才闭上眼睛。于老道其实并不老,也算仪表堂堂。早年父母双亡,好心的白云观道士收养了他。后来观里的房子地都让日本人占了,老道被打死了,他就上山落了草,报号于老道,专打日本人。

  一排烟雾弹一起扔进室内,虽然窗户门都被打烂了,由于一次投放的烟雾弹太多,室内瞬间充满了浓烈的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张不开嘴,一呼吸就被呛得大口咳嗽,这一来就吸进更多的烟,咳嗽更厉害,直至眼泪横流,几乎要窒息而死,只能往出跑。出来一个我爷爷他们就抓一个,一会十几个人都抓齐了,于老道和李景山也在其中。我爷爷看着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憋得脸红脖子粗、死去活来的样子,乐了:我早年在田里抓耗子的招儿,在这儿用上了。

  这里离县政府不足三百米,前方的枪炮声,喊杀声能清晰听见,火光也能看清。

  我爷爷命令:全体上马,给我猛劲儿往前冲,都给我大声喊巴彦五团来了!一齐喊,使劲喊,把吃奶的劲儿都给我使出来。

  小机灵说:打人还告诉人家我要打你,敌人不是有准备了吗?

  我爷爷说:你嘟哝什么呢?让你咋整就咋整得了。

  小机灵不敢吱声了:好,马上办,都给我上马,铆足劲儿喊,谁不喊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战士们上马,高喊:五团来了,巴彦五团来了!飞马向城里冲杀过去。这一招果然见效,县府大院里四团的官兵一听五团援军到了,信心大增,打起仗来更加卖力。敌人听了个个胆战心惊,进攻立刻瓦解,这一增一减,战场局势马上逆转,四团官兵一阵猛打,已经突入院内的敌人顷刻又被打退了。金大牙急忙向指挥部打电话,电话不通,副团长李炮跟他说:听这动静好像是巴彦的五团主力到了,我们被包围了。金大牙这些人原本就是一些乌合之众,哪还有心恋战,跟五团骑兵一照面纷纷作鸟兽散。我爷爷带着骑兵一阵冲杀,对面已经没了敌兵,转眼就冲到了县府大院门口。我爷爷命令部队:不准进城,小机灵进去跟四团人接头,其他人跟我来。他带人由南转向东面继续攻击东面的土匪。东面的敌人也是一触即溃。他又带人向北杀去,大有罗通力杀四门的威风。这时天已经放亮了,对面的人都能看清楚了,各路土匪都在撤退。我爷爷正在胡同里冲杀,迎面碰上一个红衣女将。这名女将一身红衣,骑着一匹枣红马,带着二百多人,正从这条胡同冲了过来。我爷爷大喊:狭路相逢勇者胜,同志们冲啊!带着队伍如虎入羊群般冲杀过去。那名女将也不含糊,叫道:冲过去活,冲不过去死,给姑奶奶上!她带着队伍向前冲,刚跑几步,冲在前面的几个人就被对面射来的子弹打倒了。其他人迟迟疑疑都不愿意当先烂的出头椽子。反倒是她一个人如一只红箭一样冲了过来,子弹还不断地从她的双枪中射出。我军有几名战士落马了。我爷爷的心一动,竟有些佩服这名女将:一帮老爷们儿还不如一个娘们儿有胆识。心动手自然就慢了,竟然没有开枪还击。转眼女人已经冲到了面前,双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我爷爷,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只要她枪一响,我爷爷身上至少会出现两个洞。我爷爷的枪本能地也指向了对方,就在双方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那,两个人同时愣住了,画面就此定格。只有马还在向前冲,就在二马一错之际也不知道他俩谁先伸出的手,两只手握到了一起,四只手握到了一起,两匹马颇懂主人的心思,也许已认出彼此是故马,头尾相接在地上打起了磨磨。胡同本来就不宽,他们两人两马在中间一转两边人都不敢开枪,勒马停足端着枪在那儿看着,不知该怎么办。

  我爷爷收编了占山红的队伍,说她是战场起义。打完仗回去汇报时有人对她起义提出异议,我爷爷据理力争,还专门摆出了当年他和占北父女联合抗日的事。县委和军区的领导也认可了,但没有让占山红加入五团,这中间主要是因为李雯反对。其实收编的只是占家父女从巴彦带过去的人,通河那些人见前面有情况,早就从另一条道蹽了。

  四团人向外打,五团在外面打,金大牙和关黑子哪能招架得住,不得不指挥队伍撤出了呼兰。

  九、大追击二侠开路 石头河三军奏凯

  敌人这次进攻呼兰,是从通河一路坐小火车到达东兴,又从东兴坐一百辆胶轮车,走山路秘密开进。他们打呼兰时这些车就停在县城的东北角,这些人一败出城就直奔这里,连滚带爬上了大车,快马加鞭向北而去。

  我爷爷带人追了好一阵子,一个敌人的影子也没发现。我爷爷觉得纳闷儿,找个老乡一问才知道,敌人是坐马车跑的,怪不得跑得这么快。我爷爷叫来了占山红问明白敌人来时的情况和撤退的安排,知道敌人是想原路返回东兴。他早年打游击就在那一带,对东兴、通河、依兰的地理很熟,知道一旦敌人进了山就很难围剿了。他当即决定给五团领导发报,并转六号首长,建议五团主力立即转头,到双山、洼兴一带设伏,阻击敌人进山。

  六号和张团长、李雯带队伍已经行进到了驿马山下,接到我爷爷电报,立即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六号让人取来地图,一算,虽然敌人从呼兰到双山、洼兴一线路途远,但敌人坐的是马车,要比我们的步兵快得多,即使我们跑死也堵不住敌人。六号看看时间:命令部队除了武器以外全部扔掉,轻装前进;同时命令洼兴、山后区民兵迅速卡住要道,龙泉、天增、双山区民兵就近迅速支援洼兴,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滞敌人,为大部队赶到聚歼敌人争取时间。张团长说:我们最快得四个小时到达,敌人用不了三个小时就能到,光靠民兵怎么能挡住敌人一个多钟头?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时,李雯突然一拍巴掌:有了,前天要撤退时,王县长不是征集了四十辆大车吗,昨天已经还回去了一些,有些路远的昨天没走,让他准备个十辆八辆的,我们先运过去两个连队,阻击敌人,胜算就大了。六号和张团长恍然大悟:怎么不早说,就这样,发报,让王县长尽可能再多找一些马车,快快。

  张团长带三个连队先行,在吴大烟囱村与王华兴的大车队相遇,战士们纷纷跳上二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地出发,六号和李雯带领大部队随后跟进。

  敌人先头部队接近我军设在双鸭山的阻击阵地。张团长一声令下,轻重武器一齐开火。敌人走在前头的两辆马车被炸翻,死伤了几十人,队伍被卡在路上,无法展开还击。关黑子就断定是共军的主力到了,他果断地命令其他马车向后撤,并提出:共军意在阻击我们回到东兴,看来我们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只有用一个连继续进攻,做出我们要回东兴的假象迷惑共军,主力从南面的岔路,向驼峰山转移,经蒙古尔山回到石头河子。这样我们可以牢牢地卡住这个咽喉,进可以攻取巴彦,退可以向通河山区转移,实在混不下去了,还可以上山干老本行。

  关黑子的金蝉脱壳之计果然得逞,这一连敌军装成主力进攻一直打了一个多小时。刘飞带的骑兵连杀到了,两面夹击,已经完成掩护任务的敌军立即溃退,一审问俘虏才知道,敌人主力早已经逃跑了。

  张团长决定立即追击,同时电令后续部队立即掉头,直接向木兰方向追击敌人。

  关黑子和金大牙骑在马上,挥舞着手枪不停地催促队伍:快,快!车队疯了一样逃命,一台车的轮子跑掉了,挡在路上,关黑子命人卸下马,把车推进沟里。其他人继续赶路。那辆马车上的当官的上了马,其他人在地上跟着跑,拼命地想爬上别的车。别的车因为人太多,车上的人用手推用枪托砸,不让他们上。这些人只能在车下边跑边骂,却也无可奈何。

  我各路大军,骑兵风驰电掣,大车快马加鞭,步兵汗流浃背,在巴彦通向木兰的道路上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大追击。

  金大牙和关黑子跑进石头河子,一口气没喘匀乎,探子来报:敌人追兵的前锋骑兵已经打到了西门,另有几千人的大部队紧随其后。金大牙慌了:快,马上关闭城门,所有能喘气的都给老子上城墙。关黑子说:一座孤城守不住。金大牙:我们已经守住两回了,现在我们的兵力比原来多了好几倍,怎么会守不住?关黑子说:那是哪年的皇历了。现在应该迅速撤离,到通河山里才是我们唯一的生路。金大牙真的害怕了,起身就要走:那还等什么,快走!通河三团副团长慌慌张张地进来说:我刚得到家里传来的消息,共军主力已经占领了通河和木兰,正向我们这里赶来。

  原来,按照东总迅速剿灭解放区土匪、恢复人民政权的指示,我三五九旅一部在击败了进攻宾州之敌后,迅速过江解放了木兰;另一部在击败了攻打方正县土匪后挥师北上夺回了通河。这两座被敌人占领了三天的县城重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这些地方的敌军主力都去打哈尔滨了,所以我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夺回了县城。部队又接到命令直接西进,围歼五县联军。

  我爷爷已经驻马石头河边。参谋递给他望远镜。他一扒拉:屁股大的地方,用不着那洋玩艺。他叫来了小机灵:你亲自带一个排去城东,再派出一个排去城北,记住,没有命令不准进攻,看住敌人不让他出城就是胜利。

  金大牙急得直转磨磨:我的关老弟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关黑子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他的心也仿佛随之死去了,悠悠地说:你我都是双手沾满共军鲜血的人,现在只有两条路:投降,被共军处死,或者在监狱里蹲死;不然就是战死。金大牙咆哮道:那就战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关黑子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我们当土匪的命!

  敌人进攻哈尔滨原本有三千五百人,经这半天和昨天一夜的战斗,死伤、被俘,半道跑的,现在只剩下不足六百人。我军进攻部队仅五团就有两千四百人,再加上陆续赶来的三五九旅的两个团,总数达到八千人,还有一个山炮连,敌我力量悬殊大得惊人。用我爷爷的话说是:用原子弹打蚊子。张团长笑话他:土包子开花,又嘚瑟上了。我爷爷说:打了这些年仗,我今天才找到当财主的感觉。李雯带着占山红来到了前指,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感觉不错?我爷爷眉飞色舞:翻身农奴得解放,土包子捡到大元宝,贼爽!他看到跟进来的占山红:你也来了?李雯:她主动跟来的,要劝劝通河的土匪归降。我爷爷说:好,炮弹和思想工作一起轰,看这帮小土匪今天的末日怎么过。张团长说:参谋长今天说话一套一套的,看来心情不错啊?李雯心情复杂地看一眼占山红取笑他: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用我爷爷的话说:闭眼睛都能打赢。大炮一响城门洞开,我军将士蜂拥而入。占山红一喊话,通河人一看有生路,先停止了抵抗。有带头的自然有人跟着效仿,心眼儿活的,胆儿小的都举起了手;二虎的,转眼就被打死了。知道守不住了,关黑子和金大牙连城墙都没上。我军要打到指挥部了,金大牙拉关黑子一起逃,关黑子说啥也不走,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金大牙带人刚冲出指挥部没走上十步就被一阵乱枪打死了,几乎是同时,关黑子用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用我爷爷的话说:死得还像个男人样!我跟他结义兄弟一回也不掉价。

  打了胜仗的我爷爷回到县里,刚到团部门口,就有人迎上来,告诉他,你家属在屋等你。他先是一愣:家属?人家告诉他:从苏联回来的,还带了一个会讲老毛子话的半大小子。他一听撒欢似的往屋里奔去。

  后来,我奶奶说:你爷爷年轻时招风着呢,我那天要不及时回来,你爷爷说不定就出绯闻了。

  五天以后,占山红被送去干校学习了。毕业后担任一个县政协的副主席,直到退休。

  十天后,五团与四团合并,组建了三五九旅四团,这支部队后来参加了四野几乎所有的战役,一直打到海南岛,现驻扎在广西某地。

  我爷爷打海南岛时负伤了,伤愈后转业回到了省城,不久我奶奶也来到省城。

  文/凌波 责任编辑/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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