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卡萨诺的悔过书

　　还记得卡萨诺吗？那个天赋异禀却惹是生非的顽劣少年，有缘尝到米兰城和皇马几家豪门的滋味，却没在任何一处留下深刻印记。他就是1980年代的巴洛特利，以天资和性格成名，又用性格浪费了自己的天资，终究没有与其才华相匹配的生涯和荣誉。

　　意大利人曾视他为“新巴乔”，两者的境界完全不同。卡萨诺自述从小就是国米球迷，“八九岁开始懂足球时，深爱德国三驾马车的国米。不过那时马拉多纳还在意甲，南方人成天只议论马拉多纳，我的偶像就是马拉多纳。”

　　如今，34岁6个月的卡萨诺成了老男孩，一个“无家可归”的讨饭碗的壮年。2015年夏，他时隔4年半重返桑普，68万年薪签约两年，激起了桑普球迷的新一轮观战热浪，套票销售节节攀高。他在2016年1月1比2输给尤文的联赛中打进1球，目前看来，那可能是巴里人的意甲收笔之作。

　　去年7月，桑普老板费雷罗对外宣布，卡萨诺不在球队发展计划之列，次日向他提供俱乐部管理层职位，换个身份继续合作。可不知天高地厚的卡萨诺严辞拒绝，被惹怒的老板，彻底向卡萨诺开战，将其冷冻，排除出球队和市场，不让他踢球，也不让他转会。夏季市场关闭后，卡萨诺请求俱乐部和青年队一起训练，费雷罗起初拒绝，11月份改口，准许他和青年队一个门将一起训练。

　　双方关系破裂，今年1月25日，卡萨诺和桑普提前解约，现在是自由人。按照意足协规定，意甲球队在2月底前可签入无合同球员，卡萨诺还有机会。前不久盛传中超来自广州的球队有意卡萨诺，意大利人瞧不起：“中国？欧洲的足球才是真正足球，我踢的是真正的足球。”

　　接受《罗马体育报》采访，卡萨诺谈及了人生目标，追忆往昔的罪过，评点同行和教练。算是一个违背才华、愧对期待之人的迟到“悔过书”+“出师表”。

　　★若听托蒂劝告，人生会改写

　　那时我正和罗马讨论续约，我和俱乐部关系有点僵，相处不太好。托蒂来找我谈话：‘安东尼奥，你记住，宁可钱少挣点、但过得开心、能全面展示你的水平，也好过你去其它地方挣更多钱、却过得不如意不安心、还踢不出来。’

　　然后的事你们都知道，我去了皇马，可一年半后又离开了。我被皇马的名头、报价吸引，跟随我的直觉、心灵感召做出选择，我一直都这样。可现在我知道错了，如果听了弗朗西斯科的劝告，我很可能在罗马踢10年、15年，变成他那样的球员。

　　我那次错误的转会，想必很多人都会叫苦，他们都去找自身原因吧。托蒂始终给我善意建议，如果我听了10%，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我会有另一种人生、职业生涯、会踢得更漂亮。可问题是，我总跟随自己的感觉，感觉这东西，不总是对的。

　　★因托蒂放弃尤文，他是我亲哥

　　我本可以加盟尤文，但那时我太崇拜Pupo（托蒂的外号）了。在那个时期，整个意甲范围内托蒂最特殊，他和别人不同，足球最有想象力，就是最佳球员。我和他有很多相似之处，在他身上我看到自己一些端倪。接下来，当我接到罗马邀请时，我就告诉经纪人，不去尤文，只去罗马，尤文怎么想，我才不理。

　　我选罗马只为一个目的：和托蒂一起踢球。我变成托蒂的朋友？天哪，这话说得真离谱！托蒂那样的人，想不成为他的朋友都难。他太好了，友善、谦虚、严谨、时尚、幽默，俏皮话不断，跟他交往下来，除非你有病，否则都会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他就像邻家大哥哥。

　　他让我在到罗马最初的四个月住在他家，和他爸妈住在一起，我感到了家一般的温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家庭，直到我找到自己的住所。那期间，托蒂带着我快速熟悉罗马城和球队氛围，让我融入一个国际化都市。要知道，从巴里到罗马，那是怎样一种跨越。我有点找不到北，很容易迷失自己。我和弗朗西斯科一起有着很多愉快的回忆，和他并肩战斗的时光是我足球年华中最美好的部分。

　　★我的最好和最差都与卡佩罗

　　罗马期间，我合作最好和最差的教练都是卡佩罗，同一人。好是因为他让我发挥出最佳水平，展现我的天赋，差是因为他太严格，总有条例来约束我，动不动就因为我犯错惩罚我，时而罚款，时而把我踢出大名单、甚至踢出球队。但这个差，责任都在我，而不在他，因为确实是我违反纪律。

　　媒体报道我有一次揪住德尔内里的衣领咆哮？不，绝对没有的事！你们知道，现如今为数不多跟我保持联系的教练是谁吗？我跟哪个教练联系最多？就是德尔内里！我们后来在桑普重遇合作。他是好人，诚实的恳切的人，什么都当着你的面说，绝不混淆是非前后矛盾。可那时我是个疯子，暴躁的疯子，自以为全世界跟我过不去，只有别人错、而我自己不会错。

　　十几年过去了，我终于发现，很多争端都源于我的罪过。卡佩罗之外，我合作最舒服的教练是帕尔玛期间的多纳多尼，他理解我、给我正面建议、梳理我的错误。我平生第一次当面认错就是对他，很高兴他接受了。

　　★职业最大遗憾：皇马期

　　你们问我最愚蠢的错误是什么？

　　皇马的一年半期间，我无所不用其极地捣乱，惹麻烦，所有足球界不好的事我都干了。的确很冲突，皇马那么多球星，给的薪水又那么高，我却变着法地闯祸：随便离开训练营，绝不保证训练数量和质量，晚上出去玩，喝酒，体重增加了六七公斤。那段时光是我专业范畴内最大的遗憾。

　　至于为什么那么做，因为我那时的快乐建立在无纪律无规则基础上。我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讨厌规矩、说教，受不了被管制，不是一个职业球员的样子。你们看托蒂，40岁了还在踢，还在进球，那就是职业操守带来的成果，他25年如一日。

　　在皇马的失败也因我过于想念意大利，太想家了，我妈在马德里过得很不舒服，没法融进那个城市。当时有机会再次加盟尤文，去踢意乙，我又拒绝了，去了桑普。我说过，尤文是个漂亮的妇人，但不是我的菜。

　　★我和外星人

　　我在皇马有幸和罗纳尔多共事。

　　他是足坛25年来最具决定性的球员，如今梅西走在这条路上。他是个纯粹的天才，几十年不遇的天才，我跟他同样都增重发胖，但区别是，一场比赛我只能踢得忽明忽暗，而他能进两球。他得到外星人的绰号必有理由。

　　足球场外，他是个乐观开朗的人，很容易交往，我就没见过他的悲伤和愁容。总是一脸微笑，典型的巴西人，你很难不喜欢他。你们说我模仿卡佩罗嘲笑他，其实不是，那天我心血来潮故作腔调说‘今晚我去庆祝’，罗纳尔多笑个不停，我又做了卡佩罗习惯动作，卡佩罗过来抓住我的衣服指责我。我不是故意模仿。

　　★做人最大遗憾：和加罗内吵架

　　我在桑普感觉棒极了，我不知用什么词修饰主席加罗内，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父亲（注：卡萨诺父亲早亡）。后来和他产生冲突，是我为人处事的最大遗憾，人生再来一遍，我绝不会那样，到今天我都不能原谅自己。你说职业选择，到罗马到皇马到米兰国米等等，这些都是我的天性使然，倒退回去我还得这样，可就是和加罗内的当面争吵、当着桑普球员的面辱骂他，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该发生。好在我和加罗内当面澄清了。

　　★米兰城摇摆，我在国米最幸福

　　2010年冬，加利亚尼准备卖掉罗纳尔迪尼奥，给我提供两年半合同，我马上接受，我也想拿个意甲冠军，第一次享受冠军的荣耀。可我一生都是国米球迷，我心中只能装下这个球队，2012年是我不遗余力推动转会的。

　　和斯特拉马合作的赛季很愉快，我进了9、10个球吧，然后就来了马扎里。我和马扎里共享一个经纪人，所以我不认为会有问题。可马扎里刚签约就发话：卡萨诺是第一个该清洗的人。我随后给莫拉蒂打了电话，也和很多优秀的国米高层沟通了。莫拉蒂说：‘安东尼奥，我犯难了，教练认为你不在他的计划内。’我无比敬爱莫拉蒂，我不能让他为难，所以说：‘没问题，主席，我找个下家’，然后我毫无争议地离开了。

　　今天有人问我在哪个球队最愉快最幸福，我回答：国米！那是豪门里的最佳平台。至于中小球队哪里最舒服，帕尔马！虽然那里发生了欠薪、破产的灾难，可欠薪是足球圈常有的事，我热爱帕尔马那座城市。“

　　★难以驯服和孤独

　　我骂过裁判罗塞蒂和皮埃尔保利，让他们去死。如果我没有这样的性格，球员的我也会变得更弱，就不是现在咱们谈论的卡萨诺了。这个现象的确存在，才华横溢的人通常不容易驯服、不爱受统治，这也是我屡次拒绝尤文的原因。他们只要听话的人，必须言听计从，我显然不是这样的人。要我的球队都得接受我的优点和缺点。

　　我一直在孤独行走？这问题我第一次听到，没人问过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许对吧，确实有点孤独。我说过，在足球圈，但凡你有点名气，主动接近你的都为利益而来，你名气越大，这种人越多。我这辈子，除了托蒂提供出真友情，我没遇到任何一个同行是真心为我好、给我意见，他们只是完成作业、应付所谓的要求。这个圈子满是虚伪的面孔。不过，我现在变了，不再与世界为敌。因为我有了小家庭，有了妻子和两个儿子，我妻子对我太重要，让我内心平和下来。

　　★要踢球，而且只踢意甲

　　除了妻儿，我的世界只剩足球，我人生唯一的毒品，不踢，我还能干嘛呢？我太爱足球了，非常想念赛场。尽管半年没踢比赛，可我和桑普青年队一起训练，练得很苦，我自认状态可以，踢意甲没问题，我还能在意甲进球、决定比赛。有没有人找我？当然，境外邀请特多。

　　意大利境内，去年夏天巴勒莫找过我，前几天克罗托内也来找，都是南方城市，我现在定居热那亚，很喜欢这个城市，不想走得太远，只想在意大利北方踢球。我不排除出国的可能，那另当别论了。去乙级行吗？不，我还是意甲级别的球员。真到哪天我不行了，将成为别人笑柄，我自己第一个知道，会马上退役。退役后，我也想留在足球圈，当个体育经理，或者在青训营任职，和青少年一起成长。

　　本版撰稿/张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