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想起外婆。
那时外婆还年轻，穿着白麻布对襟盘扣的夏衣，头发梳成两个辫子交叉盘在脑后，眼睛清亮，笑容温婉。
外婆拎一桶山泉水细细地洒在家门口的一小块空地上，压了压尘土和暑气，放上两把竹椅子，然后我俩坐着吃刚摘的枣子。那泉水的清甜润泽在空气里隐约可闻，让人忍不住深呼吸着去寻。
院墙角桂花树的影子铺满了大半个院子，萤火虫打着灯笼从丝瓜架那边一闪一闪地飞过来，外婆的蒲扇轻轻一扬，萤火虫就被请到了我的手上，还跟过来一阵很好闻的花香。
外婆说这是晚饭花，它喜欢在我们做晚饭时开花，提醒忙活一天的人可以回家了，来不及做的活还有明天后天呢！外婆说：“你以后在外面玩也要记住，一闻到这花香就要想到外婆在等你回家吃晚饭。香葱炒鸡蛋啊，笋干菜汤啊，蒸小鱼干啊，猪油锅巴啊，外婆都给你留着。”
当时我很认真地答应了外婆，以为那样的在晚饭花旁边和外婆吃枣的时光会一直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家屋后长出了晚饭花，随后年年生长。每次散步经过，我都会被那花香打动，都会有拔腿往外婆家跑的恍惚……
有时候我会觉得，那晚饭花香是外婆托风送来的，是外婆知道我晚上怕黑送来的守护，可惜无从询问。后来无论在哪里看到晚饭花开，我都会记得回家，记得不让心迷路。
晚饭花又开了，外婆，如果缺啥，托梦来。
（牛文元摘自九州出版社《向暖而生》）
陆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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