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上看见有博主发了一个故事：闺密坐飞机，与邻座的帅哥相谈甚欢——他是个医生，去阿富汗做了两年无国界医生，在西雅图安顿下来，至今还时常出去义诊。听得闺密芳心暗动，起了罗曼蒂克的念头，简直想要辞职移民美国与这枚优质帅哥共度一生。结果飞机尚未到达目的地，梦就醒了，有乘客突然不适，空姐在广播里呼唤医生，自诩为医生的帅哥一声不吭，在闺密一千瓦特质询的目光下，终于不得不小声承认——刚刚说那些，是为了泡妞瞎编的。
博主还遇见一个在超市收银的老太太，在附近遛狗，偶然寒暄，聊起因为狗得了恶性肿瘤要做化疗而不得不打工。博主被触动，想要赞助老太太手术费用，却怕伤害人家的自尊，不知如何开口。结果老太太主动约她周末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提狗的事，老太太一开口就要拉她加入邪教。博主吓得落荒而逃，也就顾不上狗的后续了。
读罢唏嘘不已，不过生活确实如此，故事的进展常常出人意料，丝毫不按套路来。善良与慈悲，混合着愚蠢与荒诞。这个世界一点也不纯粹，缺点是优点的伴生矿。有些人可能对别人很糟糕，独独对你好一点。昔日恋人久别重逢，可能并不在风景优美的景区、衣冠楚楚的聚会，也不会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而在普通的日子，挨挨挤挤的地铁早高峰，或者公共厕所门口。
多年未见的小学同学，热情加微信，以为会寒暄几句，结果发现人家是个微商。上班路上，见到坐在妈妈电动车后座的小学生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狼吞虎咽地吃着一个鸡蛋灌饼，心中涌起一阵温暖混合着伤感。可接下来，小孩吃完把塑料袋往身后一扔，让画面丧失掉了美感。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在遛狗，突然飞出一口浓痰，越过一米高的冬青篱笆，让人哭笑不得——这是个武林高手吧，还是裘千尺的传人。
我小学时遇到一位年长的女老师，对学生抱有极大的耐心，笑容里满是慈爱与欣赏，我还和班里最好的朋友在她家里住过几天。许多年，回想起这位老师来，心里都会涌起一阵暖意，听别人说她一点不好我都不能容忍。然而读高中时我再偶然遇见她，她已经退休多年，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却正拿着录音带和文字材料跟人布道——是一种邪教。那天我碰巧肚子疼，她关切地问候之后说，你跟着我说一句口号，肚子就不疼啦。我哭笑不得，对世界充满了怀疑，那些关于过往的柔情瞬间化掉，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别人的故事不能入戏太深，没了界限。隔壁的老阿姨曾经深更半夜跑到我家诉苦，说如何跟儿媳关系不睦，赌气说要回老家，结果儿子真的给她买了火车票。我妈热心过分，前去劝解，结果发现阿姨隐瞒了一个重大事实：她老伴出了车祸，需要她回去照料。老阿姨本身重男轻女，控制欲又很强。这下就很尴尬了。
这世界的故事，常常是经过剪辑的，每个人都是一个好编导。
（吴丹荐自《中国新闻周刊》）
□闫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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