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木：时间和城市森林的融合

　　中国人特别喜欢用时间来说事儿，什么“时不我待”，什么“只争朝夕”，什么“时间就如同从指缝间划过的水珠”，形容时间宝贵和一去不返的辞藻数不胜数，总之就一句话，赶时间。

　　这事儿也是跟我们所处的生活环境有关系，中国国土的绝大部分都处在季节交替明显的温带和亚热带区域。特别是文明起源的核心区域黄河中下游流域，更是冬有严寒、春有风沙、夏有酷暑，秋天还有秋老虎，一年四季人们都需要为生存争分夺秒，多囤积一点粮食，多修缮一片屋顶，都可能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其实在植物世界中，也有相当多对时间敏感的物种。它们可不像人们通常想象的那样任由时间挥洒，它们甚至会把时间记录在自己的花瓣之上。虽然外表平凡，却是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的存在也时刻提醒人们，季节在变化。它就是今天故事的主角—金银木。

　　硬身板的金银木

　　金银木和金银花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就连正式中文名也只是有金银忍冬和忍冬的差别。但是这两种植物的个头和身板都相差甚远。金银木是长成小树或者篱笆的样子，而金银花则长成藤子的模样攀附在墙壁或者篱笆之上。至于说花朵的个头，虽然金银木的植株更大，但是它们的花朵倒显得更小一些。

　　这两兄弟的花朵实在是太相像了，都是一副拉长的嘴唇模样，散播花粉的雄蕊和接受花粉的柱头都伸在花瓣之外，生怕错过了繁殖后代的重要任务。

　　金银木的生长范围远比金银花要广，从我国的东北到西南都有金银木的分布，在国外，俄罗斯、朝鲜和日本都有金银木的分布。这还得益于这种植物强大的环境适应能力。

　　忍冬，真的耐得住冬天的冷吗

　　忍冬科是一个成员异常独特的科，整个家族的变化十分巨大，从藤子模样的，到小树模样的都有。当然了，大家还是更关心忍冬这个名字的来历，它们真的抗寒吗？毫无疑问，很多忍冬科植物确实生长在高山草甸和北极圈之内这些寒冷的地方，抗寒的能力可见一斑。

　　植物的抗寒能力通常是跟植物体内水的分布状况和可溶性物质的多少有关系。植物体内的水有两种，一种是死赖在细胞中不走的结合水，一种是可以在细胞内外自由穿梭的自由水。自由水越多，植物细胞的抗冻性就越强。因为在温度降低的时候，细胞可以把自由水赶到细胞之前去，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细胞内产生的冰晶变少了，对细胞的伤害也就更小了。至于说，可溶性的蛋白质、氨基酸和多糖的数量足够多，就会拉低细胞内溶液的冰点，道理就像下雪天撒盐，可以帮助融雪一样。这些可溶性物质的大量存在，就让植物细胞尽可能远离冰冻困扰。而很多忍冬科植物就具备这样的抗寒绝技。

　　即便是同样一个物种，这两个条件的改变也会对植物的生长产生巨大影响，耐寒的长绿期金银木的生长期要比普通金银木长23~31天。于是，金银木成了现代城市绿化的宠儿。

　　当然，对金银木（金银忍冬）而言，更吸引人的是它们的双色花朵。

　　时间写在花瓣之上

　　不管是金银木，还是金银花都只会开一种花，那些白色的花不过是些新开的花朵，而那些变黄的花朵，其实是开放时间比较早的花朵。金银木和金银花的老花朵并没有很快脱落。道理很简单，这些花朵虽然已经完成了生殖的任务，但仍然是很好的广告牌呢。毕竟花朵力量大，有更多的花朵聚在一起，就能让蜜蜂们更容易看到这个大广告。

　　可是，问题来了，被招引来的蜜蜂如果不知道哪朵花是先开的，哪朵花是后开的，乱忙活一通岂不是坏了花朵的大事儿。于是，金银木安排老花瓣们换上金黄色的外套。这样一来，被吸引来的蜜蜂就知道该去哪里找花蜜了！

　　其实，植物花朵变色并不只发生在金银木、金银花身上。在热带海边，我们能看到一种叫使君子的植物，它们的花朵在初开时是白色的，等一段时间之后会变成鲜艳的大红色。其中的道理也跟金银木和金银花相仿。

　　使君子的花朵有一个长长的花冠管，这显然是为了某些长嘴巴的传粉动物，而拥有这样长嘴巴的动物自然非蛾子莫属了。对于晚上活动的蛾子来说，白色毫无疑问是最有吸引力的颜色。长长的花冠管，初开的白色花朵，开花变色的特性，这种特殊的一组特征就是传粉综合征了。从传粉综合征我们就能推断出一些花朵究竟是由谁来服务了。

　　苦涩的果子，鸟兽的乐园

　　花谢之后的整个夏天，金银木都是消停的，满树绿意，显得极为普通。到了秋季，金银木会换上完全不同的装饰重新开店。这个时候，枝条缀满的就不是花朵了，而是红艳艳的果子。只是这些看似诱人的果子都是不能吃的，如果真的咬开它们吹弹可破的果皮，微微的甜味过后，是无尽的苦涩，别问我是如何知道的。

　　金银木的果实中含有很多黄酮类物质，特别是一些槲皮素类的物质，让味道苦不堪言。但是这样的果子，倒是受到鸟类的青睐，不知道是鸟类尝不出苦味，还是不得已而为之，总之会有鸟类不断光顾这些红果子。而金银木的小种子就随着鸟类粪便找到了新的家园，开始新的生命旅程。

　　毫无疑问，金银木为部分鸟兽提供了食物，这是非常重要的属性。在早期的城市绿化中，我们更看重的是城市中有多少绿叶，甚至会天真地认为只要有大树，自然会吸引动物。但是，那些寂静的白杨林和桉树林都告诉我们，鸟兽需要的不仅仅是一片森林，而是一片有吃有喝能提供住所的的森林。金银木不仅可以为很多昆虫提供花蜜和花粉，也可以为鸟类提供食物，这样的植物是应该在未来的城市绿化中被优先考虑的物种。毕竟，我们需要的是一片有生命的森林，而不是一片绿色的荒漠。

　　虽说金银木有诸多好处，但是它强大的繁殖力也会带来麻烦。在美国康涅狄格、马萨诸塞等州，已经有法规严禁培育金银木，就是因为鸟类传播的效率太高了。金银木在当地已经成为入侵植物，侵占了土著植物的地盘。这恐怕是金银木的祖先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这就是金银忍冬，在花朵和果实上记录时间的植物。这种记录是它们自己的奋斗历程，也是与其他物种，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印记。看看花朵，再看看自己，我们又该在时间中留下些什么呢？

　　延伸阅读

　　不变色的红忍冬

　　—垂红忍冬

　　在忍冬家族中，并不是所有的花朵都会变色。比如垂红忍冬就是这号人物，它们的花朵长相与金银花和金银木几乎没有差别，但是它们的花朵从开放到凋谢一直保持着大红色。这大概与那些为它们服务的鸟类传粉者有关系。一条条挂满红色炮仗花朵的藤子倒是装点庭院和篱笆的不错选择。

　　金银木的果实亲戚

　　—蓝靛果忍冬

　　虽说忍冬科植物主要为我们提供美丽的花朵，但其中还是有一些能提供好吃的果子，蓝靛果忍冬就是这样的新兴的野果明星。果如其名，这些形似枸杞的果子都是靛蓝色的。一咬开果实，就会有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绽放。不仅可以鲜食，还可以作为酿酒和提取天然食用色素的原料，俨然一颗冉冉升起的水果新星。

　　撰文/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