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搅局医疗

　　2018年12月，亚马逊(Amazon)推出了一项服务，该服务基于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技术，可以梳理病人的医疗记录并提取有价值的洞察。

　　这被视为一个游戏规则的颠覆者，可以减轻医生的工作负担，引入新的治疗方法，为病人赋能，并可能降低医疗成本。也有专家表示，这会给患者的个人隐私带来风险，需要适当的监管。

　　亚马逊的这项“理解医疗”(ComprehendMedical)网络服务，旨在“理解和分析格式不规则、非结构性的医疗文本信息，如医院入院记录或患者病历”。

　　本质上，这是一种自然语言处理服务，借助医疗文本，从患者的患病情况、药物治疗记录、治疗结果和其他电子健康记录中洞察疾病状况。波士顿的贝斯以色列女执事医疗中心(BethIsraelDeaconessMedicalCenter，哈佛医学院的附属机构)、西雅图的弗雷德哈钦森癌症研究中心(FredHutchinsonCancerResearchCenter)——拥有3位诺贝尔奖得主，都是该产品用户。

　　新服务是亚马逊进军医疗保健领域的最新尝试。

　　2018年6月，该公司斥资10亿美元收购总部位于波士顿的初创企业——网上药店PillPack，该家公司专门为慢性病患者按处方打包每月的药品供应。2018年1月，亚马逊、伯克希尔哈撒韦(BerkshireHathaway)和摩根大通(JPMorganChase)联手组建一个医疗保健联盟，旨在为其员工降低医疗花销并提高医疗质量。“像其他一切领域一样，医疗保健行业更加信息化，数据是最重要的因素——亚马逊和所有人一样明白，如何处理和分析数据。”沃顿商学院医疗保健管理讲师罗伯特.菲尔德（RobertField）说，他兼任德雷克塞尔大学（DrexelUniversity）健康管理与政策教授，“这是一个3.5万亿美元的产业，占我们经济的18%，谁不想分一杯羹呢？”

　　罗伯特伍德约翰逊基金会高级政策顾问凯瑟琳.汉普斯泰德（KatherineHempstead）表示，亚马逊这项服务最大的贡献是，有可能让消费者在更大程度上掌控自己的健康，“尽管如此，此举仍是一把双刃剑”。沃顿商学院专注法律研究和医疗管理的名誉教授阿诺德.罗索夫(ArnoldRosoff)则表示，他担心的是个人健康信息的隐私问题。

　　数据潜力

　　“我们有数据，到处都有数据，但没有一丁点信息。”菲尔德仿照19世纪初英国诗人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SamuelTaylorColeridge)的著名诗句，他认为，“这就像一个巨大的干草堆，里面有可以解开治疗、诊断、疾病及其相关性等难题的金针。这项工作超出一个正常人的计算能力，亚马逊的新服务，为找到这些针头打开大门。这种潜能令人兴奋。”

　　汉普斯泰德相信，人工智能为病人带来崭新的、改进的治疗提供巨大希望，如在放射学领域；机器学习可不断优化治疗模式，例如，确定可参加临床试验的人员。此外，亚马逊的服务“让消费者对个人健康更加负责，或许能让他们更积极地使用对自己健康有益的医疗服务”，她说。

　　同时，这可能为保险公司开方便之门，拒绝招收他们认为风险太大的病人。汉普斯泰德指出，保险公司已在获取医疗数据，并利用技术为特定市场的产品差别定价，亚马逊的服务会让他们更容易获得这些数据。对医生来说，这项服务可减轻其工作负担，其大部分工作已实现计算机化和数字化，然而，这些服务提供者发现，使用过程依然“繁重”，大量患者的数据以碎片化和非标准化的形式存在。“利用机器来识别碎片化、非标准化信息的想法，极大节省劳动力，提高生产率。”汉普斯泰德说。

　　在该领域，亚马逊的服务有着“巨大的商业影响”。例如，一旦病人对自己的健康状况更了解，去看医生的人会减少。“这可能降低人们对医生的忠诚度，因为消费者更多地管理自己的医疗信息，并决定自己想做什么、什么时候做。”汉普斯泰德解释说，如果患者的健康信息可在经必要许可的开放平台上获取，那么零售健康诊所就可能在“管理某人的护理方面做得更多，更多地了解患者的病史”。这项服务还将改变病人管理其健康的方式。“这可能是颠覆性的，如果病人感觉更有动力去掌管自己的医疗记录，可能会使用该软件监控自己的健康趋势，加之直面消费者的实验室或药店的发展，他们可获得自身相关的健康资料，”汉普斯泰德说，“该软件可在数据中搜索，识别出这些信息并提醒消费者——‘嘿，你身体内的铁元素含量太低了，这是过去6个月来第三次(出现这种情况)了。’”

　　此外，随着供应商数量的增加，亚马逊可以在一些特定领域提供一致性——并取代供应商。汉普斯泰德预言，它可能会抢走一大批开发人员和咨询顾问的饭碗，这些人只从事一次性的预测分析，以及根据不同类型的临床表现开发软件，“某种程度上，亚马逊的软件能使一些实用程序大众化，并让更广泛的利益相关者使用它，这可能会削减很多咨询收入”。

　　隐私忧虑

　　菲尔德同意，向消费者提供更多有关其健康的信息“将会很棒”，但是，他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谁来付账？“买单者将是保险公司、医疗系统，或许其他大型企业实体，他们将是那些希望首先获得数据的人，我们必须关注他们将如何使用这些数据。”他认为，风险之一是，这些企业可能将患者数据用于营销自己的产品。有观点声称，这项技术可深入了解病人的病情，提高效率，节约成本，菲尔德表示质疑：“他们对医学或其他行业的计算机化都这么说过，却每次都增加了几层成本，所说节约从未实现。所以，我对此并不乐观。”

　　如果病人有权管理其电子数据库上的信息，那么另一个大问题是数据的准确性。罗索夫指出，到目前为止，医院、医生和药店等供应商，已将患者信息录入电子健康记录。《健康保险可携性和问责法》(HIPAA)保护了患者数据的隐私，前提是医疗服务商提供这些信息。如果患者能从数据库中添加或删除关于他们自己的信息，那么这些数据的质量就面临风险。“当你开始从不同的来源收集信息时，你必须小心，确保这些信息足够好。”罗索夫说。例如，当一个母亲保留孩子的健康记录，涉及是否有麻疹、腮腺炎以及他们是否已接种疫苗，医生必须知道，母亲对相关时间或行为的记录是否准确，才能决定给孩子某种特定药物的治疗。“它有巨大的潜力变得更好，”罗索夫说，“也有足够的潜力偏离轨道。”

　　数据泄露是另一个潜在风险，罗索夫引用其他公司的例子称：“在这种情况下，可能是亚马逊。如果有数据泄露，他们会马上告诉你吗？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吗？目前，没有政府机构带头问清楚，哪些是人们走上这条道路之前需要知道的。”

　　现已倒闭的剑桥分析公司(CambridgeAnalytica)，能利用新技术，于细微中影响目标选民，在医疗保健领域也是同样可行的——计算出你得哮喘、癌症或抑郁的可能性。“这些数据也可能落入黑客之手，或以泄密的形式泄露出去，”菲尔德说，“和我们银行记录甚至政治记录一样重要的是，医疗保健决定我们是谁，我们的生活将会怎样。”因此，使用人工智能来梳理健康数据既会带来巨大的风险，也会带来巨大的回报。罗索夫认为，在数据隐私监管方面，美国落后于欧盟。2018年5月，欧盟(EU)实施了《一般数据保护条例》(GeneralDataProtectionRegulations，简称GDPR)。在GDPR制度下，企业必须在违规后72小时内通知监管机构，在美国，有时监管机构要过数月才会意识到违规行为。不过，美国正在取得相关进展。

　　2016年，《21世纪治愈法》(21stCenturycureAct)签署成为法律，旨在利用新技术，加快生物制剂和医疗设备的审查过程。罗索夫相信，其签署将削弱那些会阻碍未来发展的繁重法规，但目前不清楚其将如何保护这些数据。“智能手表和生物监测技术告诉我，或许我正处于心脏病发作的边缘，我应该吃点药，或者做点不一样的事情。它被放到云里，有人可以看到它，我很担心。”他说。(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最近修订了数字健康法规，涵盖可穿戴设备、远程医疗和个性化医疗。）最后，人们担心医学专业人士过度依赖这些新技术，从而损害他们自身的进步。“人们担心被这些算法和决策引擎所诱惑，”汉普斯泰德说，“如果临床医生、患者和其他人，开始毫无顾忌依赖这些，你会担忧什么？他们如何不断学习和提高？就最好的临床治疗而言，是否存在一个并非最佳的临界点？”

　　但是，人工智能的列车已经驶离车站，不会再调头了。

　　越来越多的公司利用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在医疗保健领域寻找新的用途。例如，苹果(Apple)正将其智能手表用作医疗设备。“每个人都试图从中分一杯羹，整个行业跟上这股潮流只是时间问题。”菲尔德说。

　　张丹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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