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车载着我往外跑,也牵引着我往回赶,在来来回回中让我经历着生命的变化与成长,也见证着亲人间真情的传递。
曾经读过摄影散文《前方》,图片中关于“车”的描述,至今记忆犹新。在一辆破旧的“车”中坐着一群人,其中一位靠坐在窗边,以手托腮,脸部写满复杂的情绪:有迷茫,有期待,或许还有担忧与不安。
这样的情景,在我的脑海里似乎也是一次次重演。
对于车的记忆,最早莫过于母亲的那辆黑漆漆的自行车了,牌子我已不记得了。五六岁矮小的我站在那辆车旁,会觉得它特别高大。对我来说,它并无任何神秘之处。因为妈妈去上班、去菜场、去亲戚家,总会骑它。车前有一条大杠,小小的我经常被母亲抱到大杠上,安静地坐着,然后就能听到妈妈在身后“忽忽”地蹬着车。总之,那架势就像老鹰护着自己的幼雏一样。
在自行车上度过的路程还算美好,除了有一两次有些糟糕的情况。可人们脑中就像搜索引擎一样,总是会搜索一些特别的情景。比如,一次参加完亲戚的酒宴,妈妈载着我回家,一路上路灯暗漆漆的,石子铺成的路面颠簸极了,母亲大概是看不清前方,骑个车竟也不能直线前行了。终于,在快要到家的时候,一头栽进泥土,连人带车摔了下来。小小的我害怕了一阵,不禁抱怨“妈妈坏,坏妈妈……”,所幸没受伤,妈妈瞅了瞅我,又瞅了瞅车,一脸通红地笑着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还有一次坐着妈妈的车去城里,她像往常一样想将我放在车杠上,可是我那天突发奇想,想坐在车后面。刚过了城西的大桥,我就感觉脚下突然一阵剧痛,听到我的一声惨叫,妈妈回过头来,发现我的一只脚卡在了车轮里,脚上在流血。我吓得一动不动,在妈妈带我去医院的路上,脚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生怕下一秒脚就不是原来的脚了。后来涂了紫色消毒药水,缠上纱布,在母亲的埋怨和絮叨之中我坐着自行车杠继续前行。
后来长大了一点,读小学。学校离家还比较远,家在厂区里,每天坐厂车去学校,我也就不再坐我的专属坐骑了,而是每天都要跑进大大的汽车里。
厂车简直就是小孩子们的乐园呀!车上总共六个年级的小孩,在年级比我大的姐姐哥哥们面前,觉着他们个儿也比我高,说话也比我伶俐,总觉得有距离感。可是看到年级比我低的弟弟妹妹们,或者看到新的面孔,我会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看到他们小小的个头和比我还幼稚的脸庞,心中总归有些窃喜。无意在车里嗑瓜子被一个男孩告密,被司机阿姨批了一顿;在车里唱歌游戏,和其他小伙伴相约晚上出来一起玩耍。当然也有傲娇的时候,自个儿拎着泡着几瓣发白橘肉的瓶子,穿着平时鲜穿的一件无袖裙,在汽车上默默发呆。
后来,我念高中,代步工具又变成了电瓶车。每天早晨,困倦的我在星空下摸索着发动电瓶车,又在黑黢黢的夜幕下,骑着它回家。每当下了夜自习,看到路面被霓虹点缀得五彩斑斓,总有数不清的惆怅萦绕心头。好在,一路上有电瓶车陪伴着我,它无怨无悔,每天都承载着我一步一步逐梦前行。
读大学和研究生时,我去了外地。记得第一次开学报到,爸妈和我一起坐上了绿皮火车,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感觉特别兴奋,兴奋中还有些忐忑。从来没有离开家过,可眼下要离家很长一段时间,这可如何是好?好在路途够远,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在内心翻江倒海一番,直至到站渐渐恢复了平静。这种感觉,在我的求学生涯中,总会在某个时刻不经意地冒出来。
老爸老妈在车上也是心事重重,看得出来,每次我要出远门,他们一句话也没有,心情全都写在脸上。嘴上总让我坚强,却也是豆腐心。他们在担心什么,如果说出来,恐怕一晚上也说不完,但他们就是不说,上车只是默默地拿行李,坐在车上默默地递给我水和零食,特别是妈妈总是默默地让人容易忽略她的存在,却又无时无刻能感受到她带来的温暖。
我舍不得离开父母,舍不得离开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故乡。我是一个特别恋家的人,可现实总是要我离家,这样的滋味不好受。这种心里“舍不得”一次次变成现实中的“不得不舍”。就像我的那些车儿一样,它们载着我往外跑,也牵引着我往回赶,在来来回回中讓我经历着生命的变化与成长,也见证着亲人间真情的传递。
如今,已经工作的我,真的还想再坐一次车,不是便捷的电动车,不是气派的轿车,不是庞大的公共汽车,也不是长长的动车,而是妈妈的自行车。妈妈年纪大了,载不动我了,就换我来载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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