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家并不通吃

　　作家阿南德·吉里达拉达斯驳斥了慈善亿万富翁是社会英雄的观点， 吸引了一批狂热的追随者。甚至有些富豪也开始同意他的观点。

　　月的一个早晨，天刚亮，我就到了畅销书作家阿南德·吉里达拉达斯AnandGiridharadas）的布鲁克林公寓。MSNBC电视台的《早安，乔》（Morning Joe）节目派了一辆黑色的雪佛兰SUBURBAN，停在他的公寓外头。吉里达拉达斯穿着一件细条纹的运动夹克，一头精心设计的发型，准备上电视亮相。他坐上凹背座椅，喊出了司机的名字，车辆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向洛克菲勒中心驶去。我们坐在一间狭小的演员休息室里，等候早上7 点的通告时间，38岁的吉里达拉达斯说，“我特别喜欢”上电视，这位作家兼记者初次登上《早安，乔》是在2015年。当时，他在推特上与该节目的主持人之一乔·斯卡伯勒（Joe Scarborough）就特朗普竞选阵营提出的穆斯林禁令发生了争论。当吉里达拉达斯2018年出版的《赢家通吃：精英阶层改变世界的小把戏》（Winners Take All：The Elite Charade of Changing the World）

　　亿万富翁“巡回演出”

　　1.

　　世界经济论坛瑞士达沃斯1月

　　此邀请制会议吸引了众多身穿Moncler奢华羽绒服外套的“世界公民”，包括企业CEO和国家总理。今年的主题是第四次工业革命。

　　2

　　西南片南大会奥斯汀3月

　　硅谷与纽约媒体的狂欢盛会，有玉米卷和玛格丽塔鸡尾酒助兴，还有音乐和电影节。（《快公司》每年也会邀请各种各样的演讲者。）

　　跻身畅销书榜时，他已经成为了这档节目的常客。他说，参加这个节目“使我意识到我的受众太少了。我对规模就是没有概念。”（他如今拥有超过52万名推特粉丝。）嘉宾头部特写的节目形式鼓励大秀个性，多于实质性的经济或政治辩论。但他表示，加入这场争论是值得的，“因为它让数百万人对我的想法有个大概的了解。”

　　吉里达拉达斯直言不讳，把最富有的1%人口称为“富豪财阀”。他的想法，简而言之，就是当今的富豪财阀们控制着美国地位崇高的社会机构（从顶尖研究型学府到普通社区组织）的头等大事，仿佛操纵着牵线木偶，目的是维持自身的精英地位乃至整个社会现状。吉里达拉达斯指出，长久以来，我们听任现代富裕阶层通过慈善捐赠和达沃斯围炉谈话美化自己的形象，而与此同时，他们控制的企业却在破坏我们的劳动制度，掠夺我们的星球，囤积我们的集体资源。他认为，鉴于这种权力的行使，过去三十年来，美国的不平等问题自然持续加剧，高层的巨额支票也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赢家通吃》引发不少共鸣，甚至出人意料地渗透进了企业高管层和非营利性组织的董事会，促使从达沃斯到太阳谷等精英年度会议（一个被吉里达拉达斯称为“市场世界”的圈子，详阅边栏）的参与者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和动机。奥巴马基金会（Obama Foundation）举办了一场探讨吉里达拉达斯思想的晚宴会谈，他还在谷歌、芝加哥大学和影响力投资会议SOCAP上发表了演讲。企业会议室和慈善晚宴最喜欢用“双赢方案”一词，形容既能提升公司利润、又能促进社会进步的方案。吉里达拉达斯相信，如果大家开始反思所谓的“双赢”，那他就成功了。他解释说，希望“下一次听到‘双赢这个词，你会想，那是什么都不想放弃的富人所说的话。”

　　尽管有这样的言论，但吉里达拉达斯很小心，没有把富裕阶层妖魔化，至少在他的书中是如此。有时，他甚至同情他所描述的“市场世界”领袖，包括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和“能量姿势”的普及者艾米·卡迪（AmyCuddy）。毕竟，吉里达拉达斯也来自同一个圈子。这位作家出生于俄亥俄州，曾就读于西德维尔友谊预备学校、密歇根大学和哈佛大学，学习政治哲学。在成为《纽约时报》驻印度南亚记者之前，他還曾短暂担任过麦肯锡的顾问。《赢家通吃》的目标是控诉整个制度，而不是个人。“他们并不是坏人，”他指的是最富有的1%及其资助对象。“而是善良的人慢慢进入这些体系，然后在情感、文化和自我信念的层面上守住这些体系不放。”

　　吉里达拉达斯的做法是有策略的。在推特这样的平台上发表言论，质疑人们赖以建立整个人生和职业生涯的基础，他们会对你置之不理。但在一本书里提出同样的观点，清晰而恭敬地列出你的论点，让读者花上几个小时与你交流，做出妥协让步，你就有机会完成一项在这个两极分化的时代极为罕见的壮举：改变思想。“在书中，你可以说出真相，批判世界。”吉里达拉达斯说，“你可以不受羁绊，诚实表达。”他看好这种模式，而且已经在着手创作第二本书。

　　但今天早上，吉里达拉达斯只有几分钟的节目时间，他打算先完成一个小目标：吸引足够的兴趣，让观众在推特上关注他，没准还愿意买他的书。当斯卡伯勒引用德·托克维尔（de Tocqueville）的话为特朗普哀叹时，吉里达拉达斯和其他几位参与讨论的嘉宾在九宫格屏幕网格上或眉头紧锁或耐心地似笑非笑。吉里哈拉达斯已经摩拳擦掌，准备评论一番了。但现在，我们先进一段广告。

　　直到最近，要想赢得公众的赞赏，企业所要做的就是表达美好的意愿。Facebook渴望帮你联系遥远的朋友和家人；阿片类药物奥施康定的发明者普渡制药（Purdue Pharma）梦想为你减轻疼痛；英国石油公司设想了一个清洁能源的未来世界；而Uber为出租车司机提供了自己当老板的机会。

　　如今，随着财富日益集中在垄断企业及其所有者的手中，曾经安抚公众的陈词滥调反而引发了怀疑和不信任，甚至是嘲笑。吉里达拉达斯借由他的书和媒体角色，针对这种情绪的转变和宣泄给出了解释。《赢家通吃》呈现了一位内部人士对体制的批判，而在推特上，吉里达拉达斯则表现得更加个性化和尖锐，他把矛头对准了每一个财富和权力未受约束的新例子：杰弗里·爱普斯坦（Jeffrey Epstein）及其越来越多的支持者，利用非洲人道主义援助活动获取个人经济利益的音乐家鲍勃·格尔多夫（Bob Geldof），以及一再被批的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今年8月，当商业圆桌会议——一个由美国大企业的CEO们组成的联盟——的成员大张旗鼓地发表了一份声明，表示除了股东的利益，他们也希望保护雇员和社区的利益时，持进步思想的商界人士集体发出了嘘声。“这项声明背后的企业，哪怕一家都好，是否愿意放弃任何一种合法但不道德的税收手段？”他发推说道，“我很好奇，是否有哪位CEO愿意给我举一个具体的例子，说明因为这一据说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声明，他们会停止哪一种行为。”一位CEO给他发了电邮；据吉里达拉达斯所知，没有一家公司做出了切实的改变。

　　Ainsley Har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