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人们常用“情同姐妹”来形容女人之间的美好感情,讽刺的是,我和徐莹这对亲姐妹的感情却一点儿也不好。徐莹从小乖巧听话,是人见人爱的“小淑女”;而我从小淘气顽皮,是人见人躲的“假小子”。我和男生们一起玩弹弓、掏鸟窝的时候,徐莹都已经会做几道拿手菜了。
徐莹对我的伤害比“别人家的孩子”更大,因为我俩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父母可以时时刻刻拿我俩比较。于是,在徐莹的衬托下,我越发显得离经叛道,在父母心中的地位江河日下。因为家里不太宽裕,徐莹又大我两岁,所以,我小时候的衣服大多是徐莹穿过的旧衣服。只有鞋子,父母大概觉得不耐磨,每次给徐莹买一双,也会给我买一双。这份微不足道的“平等待遇”,多少抚平了一些我心中的不满。
直到小学四年级运动会的前一晚,我发现徐莹穿了一双全新的白色球鞋而自己却没有时,我才明白,我和徐莹从父母那里分到的爱,到底是不一样的。那天晚上,在大家都睡着以后,我不仅用剪刀把徐莹的白球鞋剪了个稀巴烂,还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第二天,父母将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要求我向徐莹道歉。倔强的我白了一眼双眼通红的徐莹,没有说出一个字。从未对我们姐妹动过半根指头的母亲,为此第一次打了我。那一刻,我将所有的不满和屈辱统统都记到了徐莹的头上。
有的姐妹,还不如陌生人
16岁那年,情窦初开的我,喜欢上了徐莹的同桌罗明。我不再排斥跟徐莹一起上学放学。冬日里,每天放学,她都从教室里急匆匆地跑出来,摘下自己的围巾和手套给我戴上,而我却心不在焉地搜寻着人群里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徐莹打听罗明的情况,知道他不仅人长得帅,还是货真价实的学霸。“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人啊。”我坐在徐莹的床上,喃喃地说道。徐莹转过身,一脸认真地对我说:“徐瑶,我劝你,不要喜欢罗明。”
我跳下徐莹的床,大声地说:“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我只是觉得喜欢他的女孩太多了,而且他似乎不懂得拒绝。”徐莹说。这盆冷水,并没有浇灭我对罗明狂热的单恋,反而从某种程度上刺激了我的好胜心。于是,我给罗明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
第二天,我拜托徐莹把情书交给罗明。徐莹犹豫了好一阵子,还是把情书放进了书包里。没想到,这封情书落在教导主任的手里。我被当作反面典型,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检讨。父亲被老师叫到学校谈话,气得青筋暴起,回到家就给了我几个响亮的耳刮子。当晚,我被关进小黑屋里面壁思过,不许吃饭。
深夜,徐莹偷偷给我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她期期艾艾地解释:“那封情书,不是我交给教导主任的,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罗明说他也没交……”可多年的积怨让我认定是徐莹出卖了我,从那以后,我和她彻底决裂了。
一个渣男,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姐妹
工作后,我在北京邂逅了罗明。罗明向我郑重道歉,我才知道,当年徐莹信守承诺,悄悄把情书交给了他。那天课间,几个男生喊他打球,他随手把情书夹在课本里。没想到,这一幕竟然被一个暗恋他的女生看到。她找出情书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又交给了教导主任……
得知真相后,我对徐莹有了几分愧疚,但还是没有勇气对她说声对不起。命运兜兜转转,我和罗明终于相爱了。一年后,我觉得是时候结婚了。但刚提出结婚,罗明却突然说:“瑶瑶,我们分手吧。”听到这句话,我如同遭受五雷轰顶。
坐在北京的马路牙子上,我从兜里摸出手机,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徐莹。我拨通她的电话,喊了一声“姐”,眼泪就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第二天,徐莹就请了长假,从老家风尘仆仆地赶到北京。她悉心地照顾我的饮食起居,陪我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时光。
晚上,我俩睡在被窝里,第一次像普通姐妹一样聊天。我才知道,当年徐莹被选为学校运动会的主持人,所以向表姐借了一双白球鞋。球鞋被我大卸八块后,父母只得买了一双新球鞋赔给表姐。我才知道,我当年被“批斗”后,她直到毕业都没和罗明说一句话,谁劝都不行。我才知道,就在她高考前夕,父亲突发心脏病。本来成绩优异的徐莹决定留在父母身边,因此报考了老家的师范大学,放弃了她的诗和远方。
我很难受:“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徐莹侧过身,摸摸我的头,“我是姐姐,家里的事由我操心就够了。告诉你,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人担心。”我不由得鼻头一酸,拉起徐莹略微粗糙的手,说:“姐,这些年,辛苦你了……”
徐莹笑着说:“姐跟你不一样,你从小就喜欢闯,可姐喜欢安定的生活。你喜欢闯就去闯吧,家里有我呢。”我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眼泪浸湿了枕套。
这世上,有些人之所以能够飞翔,是因为有人在為他温柔守望。
(田晓丽摘自《婚姻与家庭·上半月》2020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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