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平权”需要理性与证据

　　9月18日，鲁斯·巴德·金斯伯格去世，享年87岁。人们怀念金斯伯格并非因为她是美国最高法院9名大法官中3位女性大法官之一，而是因为她是“一位不知疲倦、坚决捍卫正义的斗士”。更重要的是，金斯伯格的一生都在为男女平权和平等呐喊、奋斗，成果卓著。

　　今天，男女平等是不言自明的基本权利，但是男女同工同酬、女性可以像男性那样选择自己喜好的专业和职业、女性拥有选举权等，在金斯伯格的青年时代还只是一种理想。金斯伯格和其他所有为两性平等不懈努力的人们，经过几十年的抗争，才改变了社会主流观念，令女性在诸多领域拥有了和男性一样的权利和成就。

　　男女固然有生理上的诸多差异，因此金斯伯格追求的男女平等并非绝对意义上的平等，而是在政治、法律、人格以及社会参与角色等方面的平等。金斯伯格十分清楚，要实现男女平等，首先需要用事实和证据说服人们，然后才能形成法律，从而保障男女平等。但是，在金斯伯格的时代，文化的证据权重大于生活和科学的证据权重，而且科学的证据不是太多，也不明显，这或许是金斯伯格争取男女平等时，并未太多地选择来自自然科学的证据的原因之一。

　　当金斯伯格开始为女性权利争辩时，首先借用了传统的西方文化，即以基督教为核心的社会文化，甚至还有某种对传统文化的屈服，但也显示了金斯伯格的智慧。20世纪40年代，金斯伯格与丈夫马丁·戴维·金斯伯格共同就读于哈佛大学法学院。当时，法学院只有9名女生。法学院院长为9名女生举办了一个晚宴，院长问9位女同学：你们为什么读法律？你们凭什么占有一个原本应该给男生的位置？不出所料，女生们大多委屈甚至气愤，但回答要么没有力量，要么顾左右而言他。金斯伯格的回答是：我进入哈佛法学院就是为了能更好地了解我丈夫的工作，以便我日后可以成为一个更善解人意的妻子。这番话令在场的所有人佩服，更显示了金斯伯格的睿智。金斯伯格的回答骨子里体现的是西方文化中女性从属于男性的认知。因此，所有人都认为金斯伯格的回答是标准答案。

　　显然，当时金斯伯格并没有论证为何男女应当平等。毕业后，金斯伯格投入社会和法律工作，慢慢锻炼和成长，她逐渐懂得，要说服人们认同男女本该平等，是要用生活中大量的事实证明：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而且能做好；反之亦然。

　　1973年，金斯伯格接手“弗朗蒂罗诉查理森案”，帮助空军少尉莎朗·弗朗蒂罗打同工同酬的官司。弗朗蒂罗作为一名女性军官，并没有享受到与男性同事在住房和医疗方面一样的福利和补贴。金斯伯格以事实证明，弗朗蒂罗所做的工作与男性军官一样，理应获得同样的补贴。最终，弗朗蒂罗胜诉。尽管如此，这一诉讼并没有改变这方面的法律。

　　对于男女平等，金斯伯格认为：当男性分担培育下一代的责任时，女性就获得了真正的平等。这体现在她1975年代理“威斯菲德诉威伯格案”，为男性打同工同酬的官司。威斯菲德的妻子在产下孩子的当天不幸去世。威斯菲德既要当爹又要当妈，独自抚养孩子，但是他却领不到单亲家庭育儿的各种补贴。因为政府部门认定只有单亲妈妈才能获得育儿补贴，单亲爸爸却不行。金斯伯格意识到，这是从相对角度最具说服力的事实和证据，性别歧视不只针对女性，也针对男性。

　　金斯伯格阐明，威斯菲德能像母亲一样胜任育儿工作，因此他理应获得育儿补贴。这是一个进入最高法院的案件，即由大法官来审理的案件。这个诉讼获得了胜利，也里程碑式地改变了法律。当时的5位大法官全票通过，允许立法机关修改育儿补助津贴的法律。

　　不过，金斯伯格很少引用来自自然科学的证据证明男女可以做同样的工作。早在1952年，美国人类学家阿什利·孟塔古就指出，尽管男女有差异，但是在很多方面女性与男性一样，而且有些地方要优于男性。“从生物学的角度，总的来说，女性要比男性更胜一筹。女性比男性更善于应付那些让人体机能衰竭的情况—饥饿、寒冷、疲劳、休克和疾病等。除了肌肉没有男性发达以外，女性的身体素质要好于男性。与男性相比，女性更有耐力，活得更久。”但是，当时无论是美国人还是其他国家的民众，对于来自科学的证据并不太认可。

　　今天，科学不仅给予了男女平等更多的证据，而且逐渐被主流社会认同。哈佛大学分子生物学家凯瑟琳·杜拉克等人证明，男人和女人的大脑本来是一样的，没有差别。女性天生就有对孩子的温柔和怜爱之心，善于照顾和抚育孩子，但是男性也同样有这样的能力，只是他们大脑中专门负责养育孩子的神经通道未被接通而已。这种通道之一是大脑的视前内侧区域（MPOA）表达甘丙肽（Gal）的神经元，构成了Gal+MPOA的神经通道。有了这个通道，男性也会像女性一样以爱心和耐心抚育孩子。为此，杜拉克获得了2020年的科学突破奖中的生命科学突破奖，奖金为300万美元，是久负盛名的诺贝尔奖的3倍。

　　尽管杜拉克的结论是从研究老鼠的实验中获得的，但是人和老鼠有同样的大脑组织和神经通道，因此杜拉克认为男性和女性的大脑也是相同的。要让男性也能像女性那样善于抚养孩子，需要开启大脑中相应的神经通道，开启的方式就是后天的学习行为。这也呼应了金斯伯格从法学和社会学角度提出的，男性分担培育下一代的责任时，才能实现男女平等。

　　虽然很多人像金斯伯格一样为男女平等做了大量工作，让男女平等在今天成为一种常识，但实现男女平等仍然任重道远，美国最高法院9名大法官中只有3名是女性，就说明了这一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统计显示，当今世界上仅有不到30%的科学家是女性，在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四门学科（简称STEM）中，女性科学家人数更少。从1970年到2020年，女性在数学和理论物理的指标性期刊中发表论文数量的比例停滞不前，维持在10%左右。1970年，女性作者出现在指标性的重要期刊中的比例低于10%。　2020年，女性在天文学、天体物理学及化学期刊中发表论文的比例为20%，但是在数学及理论物理中仍低于10%。

　　无论是美国还是联合国的各种组织机构以及科研人员都认同一个观念，女性科学家是培养出来的，她们在智力上不比男性差，关键是要进一步开启其大脑中有关智商的神经通道和基因。这需要从小培养，从幼儿园开始，教师和家长就需要在与女性学生和儿童的互动中，避免性别刻板印象和下意识的性别偏见。在教学与非教学场所，鼓励女性参加STEM活动，并教导男女生性别平等的观念。如此，男女平等才会取得更多进展，才能充分发挥两性同样的智力和才能，才会为社会创造更多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

　　【责任编辑】张小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