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视角

　　安徽南陵，一名男子在一片绿油油的农田里飞奔，一架无人机在上空紧紧跟随，最终，这名男子和其他18 名藏匿在村子里的参赌人员被当地警方抓获。山东金乡，一位种菜的老人意外落水，恰巧一架无人机从他的头顶飞过，老人被正在试飞无人机的少年和路人一起救了上来……

　　有关无人机的消息随处可见，它的普及、应用超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张朝阳日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随着5G 时代的到来，未来并行发生在各地的事情都能通过无人机+ 分屏+ 直播的方式让用户感知到，这既是未来的世界，也是媒体前进的方向。”

　　曾经，从空中看世界只是被少数人掌握的方式，人们登上高山，借助气球、飞机眺望远方，俯瞰大地。1858 年12 月，法国人纳达尔驾驶热气球在巴黎上空进行拍摄，他被视为首位实现航拍的摄影师。而在更早的 1839 年12 月，画家西奥多便在一幅名为《达盖尔摄影法的狂热》的石版画中，刻画了摄影师成群结队远赴各地拍摄名胜古迹的盛况，其中便有热气球的身影。

　　同很多技术的发展轨迹一样，空中照相技术最先在军事行动中大放异彩。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利用侦查飞机拍摄的照片制作作战地图的一方，在新沙佩勒战役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1918 年，从5.5 公里高空拍摄的照片经放大后已经可以显示出泥地上的一个脚印。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由五镜头相机拍摄的作战地图成为各指挥部的标配。

　　战场之外，摩天轮和高楼大厦的崛起，让更多人有了空中看世界的经验。1893 年，年轻的芝加哥铁路桥梁设计师乔治·W. 费瑞思把“旋转木马竖了起来”，建造出世界上第一个摩天巨轮。这个相当于26 层楼高的庞然大物，与世界另一端的埃菲尔铁塔遥相呼应，这是一个充满激情、狂热的年代，前所未有的技术革新运动将城市建设推向了高潮。“现代工业社会的基础已经不再是传统社会中物质生产物品与消费的真实关系了，而是景观，是由视觉映像来统治的经济秩序。”居伊·德波写下《景观社会》时，不过是这个时代的大幕刚刚开启，随后，世界第一高楼的纪录不断被刷新，摩天轮从西方蔓延至世界各地，成为现代都市的景观标配。

　　“当他（莱恩）坐在阳台上看向下方的停车场时，虽说只是住在25 层，他也有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在俯瞰，而非仰望。每一天，那个塔楼林立的伦敦市中心都在离他越来越远，像废弃的星球一般慢慢从他的脑海里转离出去。”从小镇涌向都市的人们像巴德拉的小说《摩天楼》里的主人公一般，陶醉于自己创造的“上帝视角”，居高临下地观察城市也成为对城市空间掌控的主要方式。

　　随着城市规模和复杂性的增加，人们需要从更远的距离去把握城市的整体性，航空和航天拍摄不断地满足着这些需求，而无人机的民用化，更是让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从空中检阅自己建造的城市文明。雄壮的立交桥、错落有序的高楼、宽阔的绿化带—当下所有城市的宣传片必定不会缺少这样一个从空中滑过的镜头，“上帝之眼”日渐成为全球视觉文化的一个缩影。

　　不过，和空中摄影大赛对审美的追求不同，在众多领域呈现爆发式增长的无人机摄影，其意义更多地在于“获取所有图像” 的可能性与隐匿性。有别于100 年前的航拍，当下无人机摄影的发展更倾向于延续保罗·维利里奥(Paul Virilio）所谓的“视觉机器”的逻辑—不那么注重人的干预与选择，而更重视“非选择性”地获得“所有”数据，这大概才是，“上帝视角”无处不在的意义。

　　摄影诞生近200 年，我们不断地追求并创造着新的视角和方法，为那些超出日常经验的影像所努力、陶醉，但正像“我们登上月球最大的收获并不是看清月球，而是从月球重新看见自己”一样，我们每一步的努力或许都是为了更全面地了解“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