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出你的忧伤(短篇小说)

  • 来源:红豆
  • 关键字:患者,博士,技术
  • 发布时间:2021-03-23 13:48

  霍君,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1届高研班学员,天津市作家协会文学院签约作家。著有《亲爱的树》等长篇小说4部,中、短篇小说集《我什么也没看见》。曾获天津市第4届文学新人奖等奖项。

  他是博士男的第一个患者。博士男给他编为1号患者。在遇见1号患者之前,博士男陷入了尴尬的两难境地。他是带着世界顶尖的医学成果从海外归来的神经科专家。西方好多发达国家争抢博士男,希望与他的医学成果合作,全都被他拒绝了。为了阻止博士男回国,某些势力还组织过枪杀行动,宣称灭了博士男就等于扼杀了新技术。他历尽千难万险才安全回到祖国的怀抱。

  由于博士男的医学成果,只是在小白鼠身上试验成功,还没有在人类试验过,几家著名的三甲医院不敢接收。后来终于有一家医院,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精神,为他提供了用武的土地。然而令博士男想不到的是,众里寻他千百度,患者却不在灯火阑珊处。博士男在观察中发现,街上的行人,表面上看都很正常,实际上大多是他的患者。但这些患者面对他的治疗方案,不是惊讶就是怀疑。博士男说服医院,第一例手术一定要免费,依旧没有人愿意躺在他主刀的手术台上。无奈之下,医院在电视台、报纸以及各种媒体平台上征集志愿者。二十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征集到志愿者。

  错了吗?就在博士男陷入绝境时,转机出现了。某个深夜,身心焦躁的博士男难以入眠,溜达到代表北方的著名河流边。星光和灯光在河水里拥挤着,谁也不想出局。不堪重负的河水喉管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咳,身子便痉挛起来,模糊了河水的星光和灯光。平静后除了清晰起来的星光和灯光,岸边还多了一个举着手机,好像在和什么人吵架的男子,嘴巴里叨咕着,手指还在手机的按键上拨弄着。

  不用你们催,我一会就跳河。明天新闻就会出现现场直播我死亡的消息。哼!你才是懦夫,我诅咒你,让你女朋友也跟网恋的情人私奔。没错!女人有的是,但在我眼里除了我女朋友别的女人都不值得。老子就是情痴,老子要以身殉情,让天下的女人嫉妒去吧。我的死亡之夜,是你们的狂欢之夜。好啊!你们狂欢吧……

  年轻男子收了手机,双臂慢慢展开,身体前倾,准备向着著名河流飞翔。

  博士男一把拉住了男子说,我可以拯救你。我可以帮你做一个特殊的手术,洗掉你痛苦的记忆,开始新的生活,请相信一种死亡就是另一种新生活的开始。如果你选择一种为医学做贡献的死亡方式,你的死就会更有价值。你是说你的手术会失败?是的,成功和失败是同时存在的。

  殉情的男子,突然对另一种死亡方式产生了兴趣,同意做博士男的第一个患者。

  博士男深知第一例手术的重要性。为了稳定激动的情绪,保证良好的精力和体力,前一天夜里用了一些镇静剂来安眠。无影灯下,1号患者颅骨被打开一扇小天窗,博士男将通过这个小天窗来完成震惊世界的手术。

  负责记忆的大脑前额叶皮层找到了,博士男用TRNP技术将这个区域的神经元点亮,然后再用一种特质溶液清洗神经元的脂肪,清洗后的神经元变成透明状。透明的神经元有两片不同的区域,一片是内测前额叶皮层,一片是外侧缰核区域。这两片区域都负责记忆以及决策但是又有所分工,前者存储的是愉悦,后者则是惊恐不愉快的记忆。五个小时候后,博士男在高倍显微镜下,终于捉到不愉快记忆的尾巴了。看你往哪里逃?博士男用另外一种特质溶液反复清洗外侧缰核区域,透明的神经元上攀附的记忆纷纷凋零。更加透明的神经元真是美艳无比,美得让任何一个词汇都逊色。

  好美!助手忍不住惊叹。

  还能想起来前些天你在河边自杀的事情吗?我自杀过?我为什么要做那么蠢的事?你看看这是你在抖音上直播的自杀记录。我失恋了?被一个女孩抛弃了?可是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怎么会失恋呢?你们杜撰的故事,一点也不好笑。

  面对这些问题,醒来的1号患者简直莫名其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躺在医院里。更让他疑惑的是同样的问题医生问完了,院长来问,院长问完了,各路媒体来问。守在他病床前的父母不厌其烦地表达感激之情,每一次他们都痛哭流涕,说谢谢好医生,给了他们儿子第二次生命。父母亲是不会骗他的,看来他真是经历了一场大变故。再有媒体采访他,也开始学着像父母那样表达感恩之心,一时间他成了最著名的患者。

  著名的1号患者只不过是导火索,引爆的是身后的博士男。博士男手术的成功令所有地球人目瞪口呆。原来医学技术发达到这个地步了,可以随意删除不快乐的记忆。最后悔的是当初拒绝博士男的三甲医院,简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博士男像大救星,让陷入焦虑和痛苦的人看到了希望。他们争先恐后地拥到医院要求手术。一时间博士男忙得一塌糊涂,出来方便一下,被盼得眼发绿的患者认出来,一把抱住大腿。患者跪求,希望博士男大开绿灯,及早为自己安排手术。有一个患者甚至做出极端行为,用提前准备好的锐器威胁博士男,如果不答应就自残。

  经博士男手术的患者从医院走出来,如同一颗颗红太阳,灿烂地普照着万物。别说给人类满满的正能量,连街上的花草都被感动得唱起了动听的歌……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胸外主任在手术中出现严重的失误,导致病人失去了生命。胸外科主任也是海归,同样有着博士学位,在医院里被誉为一把刀。如今无限的风光都被博士男罩住了。医院里的医生是强压力群体,很多人已患有不同程度的焦虑症,有想让博士男做手术的,但是内心不平衡的他们,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胸外科主任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如果连医生都自甘当患者,博士男岂不是更加不可一世?胸外科主任的郁闷无处发泄,长了牙齿般疯狂地啃噬他的睡眠。第二天的重要手术出现意外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

  胸外科主任遭到家属的殴打,家属聚集众人到医院闹事,在医院里披麻戴孝、烧纸钱,在网上发布医院治死人的消息。医院支付了巨额赔款,方才平息事端。胸外科主任却从此患上了抑郁症,看到的手术刀都成了杀人的利器。

  胸外科主任在医院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许多高难度手术根本离不了他,这下可急坏了院长。忽然一个人的名字伸出触角,扒住院长思维的篱笆,跳进院长的视野。哎呀,院长一声惊呼,真是当局者迷,怎么把博士男给忘了呢?于是在高明的院长的精心安排下,胸外科主任躺上了手术台上,胸外科主任的前途被挽救了。恢复了的胸外科主任,根本不记得曾经失败的手术了,那段记忆被博士男洗掉了。他以虎虎生风的状态,投入到每一次手术中,用实际行动再次争得了病人的信任。

  又来一位患者,是院长特批的。院长亲自交代博士男,一定要把这个患者的手术做好。他是谁?住院登记表显示的名字,凭直觉博士男认定是假的。一个非常土气的名字,地址是非常偏僻的乡村,也就是说登记表上的这患者是一个农民。一个农民值得让院长这样做吗?一个农民会舍得花钱做这样的手术吗?除了登记表,其他种种迹象都让博士男对患者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这个患者从住进病房就戴着几乎遮住整张脸的大口罩,真是个神秘的患者。

  博士男好奇极了,神秘的患者究竟是什么人物?他的口罩一直遮在脸上,即便是走进手术室也没摘下来。按照手术的规定,这根本是不允许的。他越是遮掩博士男就越是想知道这个患者的真面目。手术做完了都不知道是给谁做的,岂有此理?他对麻醉师和助手说,这个手术比较特殊,有些事情我想单独和患者交代一下。术前博士男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和患者单独相处。神秘患者安静地卧在无影灯下,脸白净得过分,接近苍白。几颗黑痣在一片苍白中成了最醒目的点缀。患者表情淡然地闭着眼睛,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你是谁?我是患者。没错,你是患者。可我是医生,是世界顶尖的神经科专家,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在这里手术的每个患者术前都进行一次谈话,希望患者讲出病因作为寻找病灶的依据,帮患者保密是医生坚守的职业道德。如果患者不信任我或者不配合,就不能保证手术的质量。你要知道,这是非常特别的手术。每个患者吗?是的,每个患者都如此。

  神秘患者睁开了眼睛。见过无数双焦虑和痛苦眼睛的博士男,第一缕视线触及神秘患者的目光时还是有些惊诧。它隐蔽得太深、太久了,忽然从某个环境里释放出来,如汹涌的浪头般击打着肉质的眼眶。眼眶瞬间红肿了。

  神秘患者问,我真的可以?博士男十分肯定地说,请你相信医生。

  他伸出簌簌抖动的手,摘下脸上的口罩。很少看电视新闻的博士男,还是认出了他。他曾经来医院视察过,众人簇拥着他,在他面前没有人敢把腰杆挺直了。他是多么风光啊!

  神秘患者是这样自述的:我不想那样做,真的不想。可居民不配合,提出各种各样的条件,他们的条件我们根本满足不了。政策就那样定的,我们不能违反政策。说心里话,我们也知道居民损失挺大的,没办法啊,钱少还得把事办了。规定出期限来了,完不成就是领导无能,我能怎么办呢?只能往下边加压。我听说那些做居民思想工作的人,别说三十六计就是七十二计都用上了,才慢慢地打开豁口了,工作有了很大进展。但有个别的居民,态度非常坚定,如果不满足他的条件就如何如何。谁想那人软硬不吃,为了达到他的目的,采用了极端的手段……神秘患者的喉结滚动,打开的嘴巴说不出话来了。博士男默默地看着他,给他调整情绪的时间。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神秘患者情绪稳定后继续说,真的,真的,真的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后果。我赶到现场时,那男的还剩最后一口气,对我说了句话。他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十七八年前自媒体还不发达,封锁消息还是比较容易的,赔偿了一大笔钱,总算把事给压下去了。现在我越来越恐惧,每天夜里都做同样的噩梦,梦见那个男人来向我索命……活神仙,求求你,赶紧给我手术,帮我抹去这段恐怖的记忆,求求你了……

  博士男焦虑了。他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那次手术他迟疑过,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两个“他”在脑子里激烈地辩论,一个“他”说手术不能做,做了是助纣为虐,该承受的一定要承受。一个“他”说人家是患者你是医生,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业道德。后一个“他”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他”大概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跺起脚喷吐着唾沫星子说。“他”的理直气壮、“他”的高门大嗓,吵得另一个“他”步步后退。博士男从气势上判断,后一个“他”胜利了,于是他像教练一样举起后一个“他”的手,判后一个“他”赢得了这场争辩。

  履行了职业道德的博士男,却一点也快乐不起来。大家都在为神秘患者手术成功而庆贺时,只有博士男是一脸寡淡的神情。他脑子里的那个败将并没有撤退,“他”还在静静地坚持着,守着最后几寸的疆土。败将告诉博士男,自己的名字不叫败将而是叫良知。不久一系列的好事降临在博士男头上: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列为副院长的候选人。博士男明白,一切都和神秘患者有关。他已经很不安了,脑子里的良知就像一颗种子发芽且渐渐成长,不动声色地拓展地盘。如果他接受了这份好处不亚于给种子施肥,成长速度大幅提升。

  没有人能懂博士男的拒绝,没有人知道他与日俱增的不安。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这项技术,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人犯错了本来应该承担后果,他却用先进的医术让犯错的人逍遥快活。这些思考一旦面目清晰,就张牙舞爪起来,给他的不安煽风点火,随着良知一起疯长。

  上一台手术和下一台手术间隙,博士男的助手翻看手机,发现微信朋友圈被一条消息刷屏了。某婚内女子发现丈夫出轨,丈夫求她原谅。看在孩子的份上,女子没有和丈夫闹离婚,但内心却受到巨大的创伤。严重的抑郁症使得她无法正常工作和生活,女子就想到了博士男。可是手术费却是她所不能承担的。女子想出了一个办法,在网上以三十万元的价格拍卖肾器官。此消息引起人们的舆论大战,自称社会学家的纷纷发表高见。高见泾渭分明,一派是支持博士男的技术,说可以大幅提高人类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另一派却尖锐地指出,这是违背自然规律和人伦,人的记忆中没有痛苦、没有忧伤是一种情绪上的残缺,更严重的是这会助长某种恶行为的滋生。助手和护士们大都嘻嘻哈哈地转发。够了!博士男打断了助手。助手吓了一跳,赶紧收了手机,为下一台手术做准备。网上传播的信息不亚于一把辣椒粉撒在他破损的心情上。疼、辣、呛等重口味的负面情绪搅得博士男躁动不安,这是术前的大忌。博士男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和吸,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老师,您没事吧?助手问他。博士男摇了摇头,示意手术可以开始了。

  经历了无数台手术的博士男,哪怕是闭着眼睛也不会把手术程序弄错,然而事故偏偏就发生了。神经元点亮后,本该清洗神经回路里的外侧缰核区域,这次却清洗了负责愉悦记忆的内测前额叶皮层。跟了博士男两年的助手,或者内心也有过疑虑,但助手想,经验丰富的老师怎么可能犯错呢?也许是自己判断错了。直到做完手术,博士男还是浑然不知。这个光头患者胸文着一条龙,面相温和但暗藏杀机。这厮钱儿厚,住的是单间病房,醒过来第一眼看见床头围着的弟兄,就裂开嘴巴哭:我对不起八弟,八弟呢,把八弟给我找来,八弟……你们把八弟藏哪去了?众弟兄忙着哄他,八弟这就来,这就来。到底还是有脑子快的,说不是做手术了吗?咋还会这样呢?

  光头患者的悲情才刚刚开始,在医院恢复的日子,整天哀哀欲绝,苦恼着找他的八弟。弟兄们越看越不对,就去找博士男,博士男一看就明白了。他坦诚地告诉大家是他的责任,可以再为患者做一次手术。再做一次?你当我们大哥脑袋装上拉锁,说拉开就拉开?一拳头过来将博士男打翻在地。幸亏博士男随身带有安保人员,才避免更大的伤害发生。这是一群蛮横的人,向医院提出巨额索赔,院长一口答应,只求他们不要声张。这群人拿到钱背信弃义,将事情图文并茂地捅到各路自媒体上,还在某一个晚上把医院牌子给砸了个稀巴烂。热议话题还没冷去,医疗事件又被恶狠狠地爆炒一番,霸占了诸多网站头条。许多人拍手称快说,恐怕是神医故意给危害社会的人吃点苦头。

  博士男被蒙上英雄色彩,令博士男不解的是连院长都这么认为。道理很简单,一个滚瓜烂熟的手术,如果不是故意怎么会出错误呢?院长很大度地说,这次就过去了,希望以大局为重,不要再重蹈覆辙。博士男也懒得解释,只说自己状态不好,想歇歇。

  你来看看。院长把博士男拉到窗子前,透过窗子可以看见,求医的患者在楼下拉起了横幅,上书“神医挺住我们支持你”。正在这时出现了一阵骚乱,不同方向的人流交汇,撞击出绚烂的浪花。浪花裹挟着尖叫声到处飞溅,溅到哪里,哪里就冒着一股烟尘。烟尘里混杂着的竟然有一张一张的红色纸币。这是咋的了?医院保卫科的人手持警棍将混乱的人群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剥开。终于露出里边的核心了,原来是一个背着口袋的老人,飞扬的红色纸币正是老人抛撒的。

  从高处俯瞰老人,尽管面目不清晰,但博士男还是认出来了。老父亲,是自己年届古稀的老父亲。在认出老父亲的刹那,博士男的泪水猝不及防地奔涌出来。他有多久没回家了?有多久没看到老父亲了?

  须发皆白的老父亲被带了进来,他嘴里嚷嚷着,我要见你们院长,我有话和院长说!听说博士男身边的人就是院长时,老人踉跄地扑过去,将肩上的袋子往院长怀里一塞说,院长啊——这是我儿子挣的钱,现在我还给医院,求您给我儿子放几天假好不好?他爷爷去世了他不回,他奶奶去世了他还不回。现在他妈妈生病了还是不能回。院长啊,我们要的是儿子不是钱。老父亲涕泪纵横,两手抱住院长的胳膊使劲地摇。院长就像一棵摇钱树,老人一晃一张张红色纸币就以最优美最高傲的姿态飘下来。

  博士男双膝一弯,扑通跪倒在地。任红色纸币化成一个个巴掌,啪啪地击打在他的魂魄上。他又听见父亲说,院长啊——你不批假也行,那就让儿子给我做一回手术,让儿子把我的记忆给删除了。老父亲的话好有创意噢,博士男鼓鼓嘴角的肌肉作微笑状。

  院长为体现人性关怀,让医院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准了博士男一周的假。但博士男并没有立即跟着老父亲回去,他说他在临走前还要做一台手术。

  手术之前,博士男郑重地和他的助手谈了一次话,他希望这台手术由助手来做。刚刚发生的那起医疗事故,让助手心有余悸,连老师都出错,何况他从未主过刀呢!博士男见他有畏难情绪,就耐心地做他的工作,说这个病人比较特别,即使手术做坏了也不会找他和医院的麻烦。见助手的坚守有了松动的迹象,博士男反反复复叮嘱助手,手术中需要注意的关键问题。

  手术很快要开始了,助手和护士做术前的准备工作,但直到此时依旧没有见到病人的踪影。最近博士男的脾气很坏,他们谁都不敢问。博士男默默地看着大家,见术前的准备全部就绪,就缓缓地脱下身上蓝色的手术服,除下蓝色的手术帽,摘下蓝色的口罩。然后走到手术台前,自己躺在上面。手术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难道做手术的人就是您?

  博士男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助手,示意他不要慌,记住交代的要点。等我醒来的时候,希望能完全忘了我是个医生。然后他转动眼珠,用视线攫住麻醉师说,开始吧。

  责任编辑 丘晓兰

  特邀编辑 张 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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