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菲尔,你胜利了,你获得了自由,愿你在那美丽而纯洁的天堂里一切安好。”奥罗兰望着海上那片猩红,喃喃道,“而我……”奥罗兰转身,回到了那肮脏而拥挤的船中。
黑奴集散地。
“快快快,别慢慢吞吞的,快上船。”穿着一身整齐的军装的士兵,手持一把尖枪,不断催促着,击打着衣衫褴褛的黑人。浓重的铁锈味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逼仄的走道里挤满了人,铁环锁链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实在不是一副好光景。
“哎哎,奥罗兰,你瞧瞧那军官的丑模样,还捂着鼻子呢,真是令人发笑啊。”扎菲尔用带着镣铐的手指了指正在指挥的士兵,对着一旁的奥罗兰小声嘀咕着。
“快把手放下!你是不要命了吗!”奥罗兰面色严肃地看着扎菲尔,干涩的眼里充满了担忧。
“命?你认为我们现在还有命吗?自从那些野蛮人来到我们这,我们便已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所谓的生命啊!”扎菲尔目露愤懑,暗暗说着。奥罗兰看着扎菲尔,无言以对……
扎菲尔和奥罗兰是从小便认识的朋友,他们曾过着贫穷但快乐的生活,他们曾以为自己会在那座小岛上平静地度过一生。直到那天——大批的船只、穿着整齐军装的士兵来到了这座岛上。士兵向空中开出响亮的一枪,打破了那片宁静。他们不断地掠夺着、榨取着。而岛上的那一个个年轻男子被押入了那可怖的牢狱中,于绝望中等待着,被装入狭窄的船舱中,不知将会被送往何地。
“你,先停下。”士兵用尖枪挡住了扎菲尔的去路,斜眼看着他,“小伙子,眼神不错啊,不知是哪位惹着你了,让你露出了如此凶相?”他倏尔冷笑,“可不要闹事噢。”说着便操起了枪打算对着扎菲尔。
奥罗兰见罢,连忙扯着扎菲尔低着头,哀求着:“好军官,我们绝不闹事,一定会乖乖呆着的,您就大发慈悲放他一马吧。”士兵睥睨着他们,眼中毫无怜悯:“呵,杀了他还会脏了我的好枪呢,真是臭死了,这个鬼地方。”士兵夸张地捏了捏鼻子,挥了挥手,用奇怪的语调命令着:“快上船,别碍我眼。”
“是是是,谢谢军官,上帝一定会保佑您的。”奥罗兰连连点头,接着便带着扎菲尔跳进了船中。扎菲尔低着头一言不发,而他紧握着的拳头咔咔作响。奥罗兰向船内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船内早已挤满了人。狭小的空间里人们只好摩肩擦踵地坐着,如那无生气的傀儡般无法动弹。船中的黑人们都沉默着,脸上满是绝望、疲惫,如迷失在沙漠中的旅客般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那是比绝境更加令人窒息的氛围。舱内无人说话,只有军官脚踏在踏板上的吱呀声,清点人数的声音以及黑人们沉重的呼吸声。奥罗兰把耳贴在夹板上听着外边海浪拍打的声音。船似乎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奥罗兰心想着,回头看了看瑟缩在一处的扎菲尔——他紧靠着夹板,似乎正在用什么东西不断地割划着木板。
“你想干什么,扎菲尔?这刀片你是从哪拿来的?”奥罗兰轻声问道。
“我正打算划破这令人厌恶的夹板跳出去呢。这刀?是从刚才那无用的军官身上顺的。”
“没用的,我们既然已经上了这船就再无希望了。况且你现在跳下去也只有被鲨鱼吃了的份,还不如到了目的地再说,或许我们还能碰上一个好买主呢。”奥罗兰劝说着,话语中透露出无法抑制的悲伤。
“我已经无法忍耐了,你要知道!这种生活实在是……”扎菲尔几乎是大声地喊出来的。
外面的士兵听了,朝夹板上开了一枪,威胁道:“奴隶可没有大声喊叫的权利。安静点!等下别怪我的枪火。”船中的黑人们受这一吓,愈发地蜷缩着身子,发出一声声游丝般的呻吟。
深夜,天气愈发的寒冷,刺骨的海风透过夹缝向舱内不断吹着。船舱中的黑人大多已经入睡。突然,黑暗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或许是为寒冷所袭,奥罗兰从梦中惊醒,发觉本该睡在身边的扎菲尔没了身影。他小心翼翼地向门外望去——扎菲尔似乎正对着舱门做着些什么。
“扎菲尔?扎菲尔!你别再做无用功了,就算打开门也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只有死路一条,我也绝不退步,没了自由我便什么都不是。一起吧,奥罗兰,一起逃离这肮脏的地方吧。”黑暗中,扎菲尔的双眼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他向奥罗兰伸出了手。
奥罗兰望着扎菲尔伸出的手,心被无由来的恐惧所笼罩,伸出了手却又缩了回去,“我……我还是算了吧。”
“那好吧,我一个人走。”扎菲尔低下了头。轻轻地推开了门,呼啸的海风无情地拍打着扎菲尔的脸。空气,海浪,海腥味。或许那便是自由的象征。扎菲尔小心地看了看守卫的士兵,心想着:真是愚蠢的人啊,再见了,我将获得新生。扎菲尔奔跑着,向船沿跃去。
“有人逃跑!”守卫的士兵呼喊着。
“啪!”
那是子弹射进体内的声响。扎菲尔感受着体内不断传来的疼痛,不断向下坠去,只见眼前一片白晃晃的亮光,耳边传来动人的自由圣歌:
“We will be free,we never lose our faith and we will live forever.”
奥罗兰静静地向舱门外走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溢满了他的鼻腔。明明是黑夜,而海中那片猩红却闪耀得刺眼。
“你获得了自由,永久的。祝愿你,我的朋友。而我,将会背着这份罪恶活下去,连你的一起。毕竟,我坚信着自由的曙光终会降临到我们身上呀。”
奥罗兰祈祷着,于那无尽的黑夜中,向舱内缓缓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