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在上课吗
每一所农业大学的食堂都有着“××地区高校第一食堂”的美誉,正如每一所海洋大学都绑定着“吃海鲜不要钱”的谣言。这些说法未必属实,但它代表着广大吃货对这些大学与偏小众专业的刻板认知:上课在种菜、钓鱼。所以,总让人忍不住发出“这真是在上课吗”的质问。
社交平台上一搜“食品科学”,你会发现食品人的视频里,十个有八个在穿着白大褂做菜。“打扰了,这就是新东方厨师考试现场吗?”猪肉与牛肉齐飞,果冻共苹果醋一色,正所谓上课时笔可以不带,筷子不能少。神奇的是不论来自哪所学校,这些视频总会出现一个通用菜式——灌香肠,还灌出了七十二种花样。
时不时成为互联网围观宠儿的还有农学,农学是个很大的学科,有园林、园艺、动物科学、林学、草业科学、烟草、茶学等等专业,但大多数都逃不过挖地的命运。某林学学子表示,连挖了三天的坑、种了三天的树后,他做梦都在扶苗培土。
有动物科学或畜牧学的朋友,上学前幻想迪士尼公主剧情,可爱小动物亲切地围绕身边。后来发现剧本其实是网红华农兄弟——永远奋斗在逮动物的路上。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和考试分数挂钩,都别想逃走。
曾以为学了水产养殖,就能成为央视《致富经》里在养殖池子边上侃侃而谈“今年又赚了一笔”的民间大佬,没想到大佬梦的第一步,栽在期末考试钓鱼只钓了半塑料袋上……
专业总是与新生的想象对着干
专业的土气与洋气是薛定谔的状态,它总是与新生们的想象对着干。当你以为现代农学很高端、每天窝在实验室分析基因,下一秒就被小三轮拉去村里种红薯……当你以为某个专业或许轻松有趣时,却又被能把书架压弯的大部头巨著震慑!奔着海鲜自由去学海洋生物学,结果发现那些深海生物自己连见都没见过,偏偏家里的亲戚还等着你给挑海鲜呢。
地质学新生做着白日梦,想着哪天在野外凭专业知识发现一条矿脉。等拿着镐子到野外实践、被咬了满腿的蚊子包,才发现唯一和“矿”字相关的特质就一个:大家集体敲石头、找石头,挺像“黄金矿工”。
这些实践多的专业乍一看很特别、很欢乐,可其中的惨痛教训是其他学科想象不到的。
农学,为数不多的“靠老天爷”吃饭的学科。无数学生作业的生死存亡,就捏在阴晴不定的天气与隔壁村民的菜篮里。有时为了交上昆虫课的五十只标本作业,出门旅游都带着家伙。实在凑不够,蟑螂也可以试试。人间最惨莫过于种个桃子,开花遇上倒春寒,坐果遇上大冰雹……哪怕抱上老师的大腿哭个三天三夜,老师也只能无奈地说:“娃儿啊,这是天命。”
能有多坚强,不堪一击好不好?如果能再来一次,宁愿那天下大雨涨水的是我的宿舍,而不是项目组的鱼池,谁能想到一场暴雨过后,漫山遍野都是我的毕业论文……宁愿大风刮走的是我的假发,而不是养了大半年的小橘子苗。对学农人来说,当你一觉起来发现培育的甜瓜不知所终,找到偷盗者时第一反应不是愤怒地追究,而是火急火燎地追问:“老乡,你把籽吐哪儿了?”
一位学畜牧的朋友,过年没回家,留在学校养猪。小时候看长辈们养猪,也就给点水喝、撒点饲料的事。如今和专业成绩挂钩,恨不得把猪供起来养。猪难产了不合格、猪胖了不合格、猪瘦了也不合格……大年初三,他在出发去养殖场的路上,觉得忽然懂了《西游记》里威猛的天蓬元帅偏偏是猪的原因。惨归惨,但他还听说同校同学孵小鸡,刚孵出来第一天夜里就遭黄鼠狼了,前辈却还苦涩地笑笑说没关系,因为每年都得“给黄大仙上供”。 天天做吃的很快乐
每个专业有每个专业的为难,你以为食品学天天做吃的很快乐?非也非也。
一来,实验课也不是天天都上,本科大部分时间还是用在理论课学习上。二来,很多时候实验目的不是“哪种更好吃”,而是测试不同材料、不同做法、不同成分的差异与变化。自己做的也未必如外面卖的好吃。最尴尬的是,吃完自己做的零食拉了肚子,一边在厕所里痛不欲生,还要一边回想实验是哪一步出的错。
学地质的阿潮是内蒙古人,上大学前见过最大起伏的地势也就是公园里的小山坡,进山实习时她第一次明白啥叫“山头林立”。大一大二实践的内容还只是老师领着大批同学敲敲石头、看看岩石,整体就像高配版春游。等到她混成了“成熟的地质狗”,首次扎进莽莽大山独立测绘,阿潮脑海里响起了一首歌——《美丽的草原我的家》,从未想过“平坦”是如此可贵的一个词。
说来矛盾,这些专业明明与衣食住行联系紧密,却一直算是“边缘专业”,对应的往往是就业方向的困难与薪资的平淡。而且,它们也需要和普通社会学科一样苦哈哈地写论文。袁隆平院士就曾吐槽,自己不带博士生、不当博导了,“又要指导他们搞实验,又要给他们改论文,麻烦得很,会死脑细胞的”。
影响论文成型的因素还多种多样,这些学科某种意义上“太接地气”,要是实验的小鼠不肯生崽,毕业论文一个字憋不出来。换个角度看,这些学科又“太不接地气”,因为外行人根本看不懂,也一时无法想象,茶、酒、食品、水果蔬菜、山林等熟悉的事物原来也有讲究。普通人以为种地只是播种、浇水,再等着收获,学术领域内光土壤肥料就足以单列一个专业。这些科研结果“看天命”的学科,研究的反而是想办法“抗天命”,让粗放的农业、渔业走向精细化,风险再小一点。就像超市货架上那些零食调料,背后是食品学在把关。
纪录片《克拉克森的农场》里,节目组让一个著名主持人去农场养鸡种地,给他配备了一个助手查理。主持人最开始不喜欢见到查理,因为他总是带来悲伤的消息,播种时间要错过了、仓库里不能这么放肥料、这片土地不该这么用……告诉他农业没这么简单。
主持人真正对查理改观,是在他光看一眼小麦的颜色就猜到了蛋白质含量的时候:“会种地的人,真是酷毙了。”
(王雯摘自《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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