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饥饿感,极其重要

  对于很多人来说,如今最大的问题不是饿,是饱。

  1978年,我10岁,第一次来到北京。我、我妈、我哥来到这儿之后,住哪儿呢?住澡堂子。接下来就是吃,那才是印象最深的。

  在每一个能吃饭的地方,饭点儿都要排队。每一个坐着吃饭的人的后面,都站着两三个等待的人。1989年我大学毕业后,去房山周口店锻炼整整一年。那一年,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饿。

  本来我们一到晚上就要运动,但那时不敢运动。因为每天下午五点多钟的晚餐,是永远不变的一盘炒疙瘩,吃完,七点钟就开始饿。如果打乒乓球,六点半就得饿,晚上都睡不着。所以我们后来就停止了运动,最多打打牌。

  不过,很多美好的记忆,也因饥饿而来。比如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到北京郊区做社会调查,中午没吃饭,赶回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3点了。其中一位女同学说:“去我们宿舍吧。”然后她违规用电炉给我们煮了一锅方便面。只不过比平常的方便面多放了一根香肠、一点蔬菜,结果成了我印象中的超级美味。很多年后,每次聚会,我都要提起那一碗面。

  物质再饿,努努力还能吃饱;但精神上,以前真没“粮食”,改革开放才有,问题也随着出现了:只要饿一定是因为缺,只要缺它就贵。所以我们经历了“精神食粮最贵的时代”。

  1985年我到北京上大学,那年10月,我在王府井买到了上大学之后的第一盒磁带——头一年英国威猛乐队到北京来演出的磁带。这盒磁带5.5元。1985年,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40元,而北京广播学院食堂一份宫保肉丁是0.35元。

  再说一本书,房龙的《宽容》。这是我生命中特别温暖的一个回忆。在一个冬天的周日,一周里唯一的休息日,天气很冷。由于太冷,我龟缩在宿舍上铺看书。突然一个同学跑进来,“太牛了!我买到了房龙的《宽容》!”我直接从上铺下来,穿上鞋,穿上衣服,夺门而出,杀进风雪之中,坐公共汽车从广播学院到红庙,公共汽车站旁边有一个书店,买完《宽容》这本书,我抱着回到了宿舍。

  饥渴有没有好处?有。因为它让你真的善待食物,不管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

  一转眼,我们的精神食粮已从“最贵”变成了免费。现在人人都有手机,相当多的精神产品,都是从手机上来的。但是以我对别人和对自己的观察,有一个强烈的感受: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因为它拿走了你的时间,却并不一定很快地提升你。

  大家会有一种错觉:通过手机可以获取无数知识。进入互联网时代,知识已经是一个基本性的东西,它不一定能够提升你。

  知识不等于智慧。当免费的“知识”拿走你大量时间的时候,它变成了最贵的东西。因为你以为自己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实际却在原地踏步。此时此刻,你会有精神层面上的饥饿感吗?

  要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恐怕要从真正的饥饿感开始。相当多的人,并不在意每天看了些什么,只是觉得“看了”才安全。原地踏步很久,依然站在十字路口。其实沿着十字路口的每一条路去走,或许都能到达一个不错的远方,但是你满足于眼前无数的“美味”,感觉不到饿。

  所以,恢复饥饿感,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文/白岩松/摘自《中国妇女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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