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瑶 高光时刻还在路上

　　“自由”是童瑶在个人场域中时常被提及的一个词汇。随着每部作品、角色的放大，她的个人时间越来越少。她会习惯性地保持低调，做一个旁观者，来换取某种程度上的自由。

　　到了现在，年龄对童瑶并不是一个问题。观察镜头下的她会发现不少细节，她的脸恰如其分，比同龄人年轻些。颧骨微凸，在整体中显得规整，微垂的嘴角和眼神，又显出安静与明艳。她为观众演绎故事，而观众则用想象和她的角色共度。

　　入行多年的童瑶，沉淀许久，在接连斩获金鹰奖与白玉兰最佳女主角后。她用自己的经历证明，于有心人而言，年龄不是坎，而是给予。

　　试一试

　　2002年，童瑶以专业课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了中戏专业课的考试，正式与演员这份职业产生交集。当被问及最初的梦想和愿望时，她坦率地表示：“其实当时我并没想那么多，我只想试一试。”

　　童瑶自小学习舞蹈，虽颇有天赋，但当初国内的艺术环境并不好，民营舞团没有那么多，演出机会也少。大多数人挤破头想要吃上国家这碗饭，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然而就算进了歌舞团，却也只是碗青春饭，机会随着年纪的增长会迅速流失，前路渺茫。

　　“当时一个老师建议我去试试考中戏，我当时还不知道考上了中戏，以后要干什么。老师说，以后就是当演员、拍电视剧。当时我正好在看王志文老师演的《黑冰》，特别帅。我心想这也挺好的，就去试试吧，结果考上了。”

　　正是童瑶当初“试一试”的决定，让她在十几年后，凭借“顾佳”一角，斩获“白玉兰奖最佳女主角”。

　　2002年，大一的童瑶出演了首部电视剧作品《林海雪原》，正式踏入演艺圈。第一次拍戏的新鲜劲还没过，就被现实的困难来了个下马威。

　　《林海雪原》在大兴安岭取景，而童瑶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零下十几摄氏度，冻到整个人都走形了，东西带得少，又没地方买，只能吃巧克力御寒。那部戏真的是第一次体会到拍戏的不容易，但是来都来了，总要坚持试一试。”

　　职业过程当中的辛苦，被她用玩笑话轻轻带过，“吃了那么多巧克力，你都不知道，胖了好多斤”。

　　她的外表千娇百媚，但骨子里却是桀骜不驯、斗志昂扬、坚忍。这或许也是童瑶能成功塑造角色的原因之一。从舞蹈演员到白玉兰奖最佳女主角，童瑶的转变，长达多年，短在瞬间。

　　女性的困境，要靠自己化解

　　从《三十而已》《叛逆者》到《超越》和现在的《心居》，童瑶塑造了越来越多有血有肉的女性角色，剧中人所遇到的女性社会困境，也拼凑起了现实生活中女性所处环境的缩影。

　　三十而已，罢了。说的总是轻巧，但30岁，不是一座轻易就能翻过的山。她们想要乘风破浪，却囿于柴米油盐，剧中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顾佳，就成了她们心中的榜样。那剧外的童瑶又是怎么看待人生的30岁呢？

　　童瑶不是女性主义者，也不是思想家，但她又一次扮演了自己的角色。在一个开放的市场化年代，强大的女性角色层出不穷。童瑶在起落之间的表现，无疑为她赢得了更大的尊敬。她不再只是一个努力的女演员，这一次，她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女性模板”。

　　“当代大多数女性所面临的事业与家庭的平衡困境，没有通用的完美答案，”她淡淡说道，“全职妈妈和职业女性并不是一个天平的两端，两种选择都各有辛苦，也各有价值，完全的平衡是不可能做到的，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和取舍。以个人利益、家庭利益的结合为出发点，做出当下状态最好的权衡，在生活和工作上都尽可能处于一个舒服的状态，我觉得这就足够了。”

　　童瑶知道许多喜欢《三十而已》的观众，将顾佳作为“人生赢家模板”，希望能在30岁养育孩子，开办公司，在生活和事业上进入新的阶段，但人生不能复制。女性的困境，要靠自己化解，而不是为了逃离这个困境，将自己驱赶到另一处困境。参照模板的人生也没有意义，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才是最重要的。当被问到是否对此会有焦虑感时，童瑶却认真地表示，女性不应当为了社会时钟而前行。

　　在速食时代，人人都有焦虑，尤其是女性，容貌焦虑、体重焦虑、年龄焦虑，人人都惶恐，怕被其他人抛下。童瑶曾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曾反复问过自己，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就像《心居》中我们所表达的，人一定要在心灵上安定下来，像房子一样有一个归宿，不能总在焦虑中度过。任何年龄的女性，都不要给自己过度设限，要勇敢地去拥抱更多的可能，要有一个良好、正面、积极的生活心态，这个是一切的前提。”

　　30岁有30岁的困境，40岁有40岁的困境，年龄的增长是不可避免的，但人生与人生却不尽相同。与其照搬“完美模板”，倒不如学习顾佳、顾清俞的独立精神，豁达自在，清醒包容，找到自己心灵安定之处。

　　少些焦虑，就是走出困境的第一步。

　　“顾佳很好，但我的高光时刻，还在路上。”

　　2020年10月，第30届中国电视金鹰奖颁奖典礼如约而至。她是第三个被镜头扫到的，一个微笑，转瞬即逝。

　　在颁奖典礼上，童瑶又一次成为焦点。她穿着刺绣长裙，明艳照人，随后眼神坚定地走向领奖台。她心里清楚得很，奖项只是某一阶段的肯定。换句话说，“宋运萍”不过是她的某个角色，至于她最好的角色，毫无疑问是“童瑶”。

　　这两年，童瑶的事业风生水起，接连斩获白玉兰、金鹰奖。身价水涨船高的同时，工作越来越多，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

　　回归到个人，童瑶为自己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她懂得调控工作、生活和她自己之间的距离，每一次取舍都是在从容之中作出选择。跟大部分人一样，童瑶也会忙里偷闲，健身、追剧、自己下厨。童瑶特别喜欢开弹幕看剧，有时候看剧看一遍，打开弹幕再看一遍。尤其是自己的戏，“开着弹幕特别好玩，有时候感觉像在看另一部剧”。

　　对童瑶来说，这也是做演员的一部分。所有生活的体验，都是她表演的养分来源。在生活中，不自觉地每时每刻都保有演员的敏感度，随时在表演，随时也在学习。

　　智族GQ：“北上广”几个一线城市是否更适合独立女性生活？

　　童瑶：我认为的独立女性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面的豁达与自在，清醒与包容，这个跟你生活在哪个城市和地区没有绝对意义上的相关性。当然你也可以解释说一线城市因为环境的包容性更适合居住和生活。

　　智族GQ：对于《心居》当中关于“房子”的纠葛，作为你自身你会怎么想？

　　童瑶：我觉得房子是中国人心目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地方，其实重要的不是房子，是安放心灵的居所，也就是一个港湾，一个避风港，这个才是重要的，说到底就是你内心中的归宿在哪里。

　　智族GQ：观众的评价会影响你的表演么，或者会有权衡么？

　　童瑶：演员是需要听取观众的反馈和建议的，现在的观众对于各方面的要求都越来越高，他们能看到的国内外的电视剧和电影也越来越多，他们的审美更加趋向于多元，所以作为演员能多了解一下观众的反馈，实际上对于我们演员来说也是有帮助的。

　　智族GQ：如果不做演员，你最想做什么工作？

　　童瑶：想开一个小店，可能是卖吃的、可能是寄养宠物的，想听来往的人们的故事。

　　其实这样的热爱与专注，既来源于童瑶自己，也是她对于业内前辈演员的观察与学习。她总是在反复重申，要做一个专业的演员，要塑造更多的角色，要有更多的可能性。童瑶挑选剧本不拘一格，只要角色鲜活，无论正派反派，她都想要尝试。

　　童瑶身上有一种天然的分寸感，这或许是早年舞蹈训练中刻在她骨子里的，得以让她在演员的表达与选择上刻意保持平衡，“我觉得在这方面，作为演员，无论有多少戏来找你，其实都还是蛮被动的，因为不一定找来的那些戏一定是你想演的，只能在现有的空间里面去选择一些可以有所表达的角色”。

　　但作为演员，以角色投入他人生活的创作方式，也给了童瑶一方安放纯粹与鲜活的净土，尽管她很少长篇大论地表达，但对于角色的理解与诠释，已然替她讲了许多。

　　“演员最大的快乐还是体验不同的人生，不同的角色。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学着尝试去理解你以前不理解的一些事情和行为，因为在那个角色身上这样的事情也许真的就是合理的。这让我对很多事很多人，抱有同理心。每一个角色，都带给了我不同的人生感悟。”

　　她并不清楚自己给外界留有怎样的印象，也无意过多地表达自我，去打破人们对她的固有印象，“我只希望大家觉得我是一个专业的，能够给大家带来不同角色、不同可能性的演员”。

　　高晞月、宋运萍、顾佳、顾清俞，这些角色既是童瑶的作品，也是她的一部分。很多观众认为，《三十而已》的顾佳就是童瑶的“高光时刻”，但她自己却不这么认为，“作为演员，我还一直在路上。顾佳很好，但我的高光时刻，还在路上”。

　　自在的人

　　一部戏，从筹备到制作，再到呈现在观众面前，其中艰险，如同羚羊飞跃。在这场游戏中，资本尚且十赌九输，身为一个演员，也只能在泛娱乐的大浪潮中裹挟向前。

　　童瑶入行已经多年，与同量级和同期的女演员相比，童瑶拍戏以外的曝光并不那么活跃。

　　“会担心被大家遗忘吗？”我问。童瑶摇了摇头。

　　“演员最重要的是作品，是能给大家留下印象深刻的角色。于演员本人来说，被记得或者被遗忘，被喜欢或者被讨厌，都只是一段经历而已。”

　　可能正是因为这一份超然与洒脱，才让她在浮躁的娱乐圈里，逆流量而行，才会让她在采访中反问，到底什么是“红”，什么是“不红”。

　　大众总认为，一夜成名、代言接到手软才是红，眼见着宴宾客的大楼塌了几许，才发现流量如潮水，来得快，散得更快。

　　从《如懿传》的高贵妃，到《三十而已》的顾佳，再到《心居》的顾清俞，童瑶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这份清醒，只想做一个“专业的，能够给大家带来不同角色不同可能性的演员”，艺精心更苦，何患不成功呢？

　　说到最后，童瑶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某次遇到粉丝的经历。“他说，我看过你那部戏，我觉得你演得很好。我当时就觉得，哇。”童瑶停顿了一下，点点头，“我觉得这就够了”。

　　时间回到2021年深秋，童瑶以游客身份前往乌镇戏剧节。像是围城：城内人看城外人，多少有些不同的感悟。

　　“年轻人的热情，会让我作为旁观者有所思考。角色的塑造、演绎，都非常纯粹，大家像是一个家庭，享受在剧中，存在在剧中。”她说。

　　乌镇有不少沿街酒吧，素颜的童瑶在一间酒吧内坐下，台上歌手唱着散漫的民谣，仿佛回到了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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