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心不泯

　　你可以说他们是建设当代“夜上海”的搭档。多年前，刚从洛杉矶归国的郭蔚（Kay Kuo）操刀设计了一家名震一时的新天地“夜场”，也因这般因缘结识了从事娱乐业的屋主钱先生。“做大众娱乐的空间设计，是在生活中为每个人织造短暂释放的‘伊甸园’”，设计与娱乐，看似天壤有别，Kay却发现二者都需要激活想象力。“因都在为人造梦、创造欢乐，有许多幻想的成分。”

　　这个家位于昔日上海“东郊”的浦东，充满南洋风情的别墅楼群竣工于10多年前，群落彼此间隙尺度宽大，各带花园。虽是10年前的大手笔，但能发现彼时的设计尚不成熟，“景观与建筑的关系是割裂的；内部结构稍显死板……”因此，梳理旧建筑的空间关系并嵌入屋主的需求成为Kay设计的第一步。在被清晰划分出客厅、会客区与餐厅的一层，Kay有意以错落的地势差与立柱适当明晰各区域，钱先生平日喜好呼朋唤友、举办派对，“在声音上也制造区隔”，毗邻餐厅的会客区被一张大熊沙发铺垫出Kay口中“慵懒等待用餐的地方”，踏出落地大窗，便是花园。来到二层，在径直通向尽头女儿卧室的走廊中，奈良美智等艺术家的画作循序拂过，似一间充满活力的画廊。在三层，经过一处开放的小酒吧台，窗外露台的圆形火炉沙发亦满足钱先生聚会不断的热情。转过弯，便来到开放的健身房以及钱先生夫妇的卧室。“在这层几乎能完成生活的全部，不下楼，就能在这里完成一天的锻炼、工作与休憩。”在每层，Kay都力求消弭内外的边界，令露台与室内通达连贯，同时都能俯瞰花园。Kay重新设计了花园的动线，水池边自然繁茂的岩石采撷自野山，从池塘流淌出潺潺小溪，越过小溪，一座阳光亭成为一家人畅快聊天的地方。

　　“旋梯就像家的脊椎骨”。Kay说道。家中的大理石旋梯开阔地从一层连向三层，玻璃曲面搭配实木扶手蜿蜒转折。“我找了一位70多岁的结构师老先生，他来看了现场，然后徒手画出了这个结构”，最后这座旋梯仿佛一气呵成，在建筑中从低至高婉转连通了每一层，拾级而上，恰似在水中流动穿梭。仅是楼梯便用到了木头、玻璃、大理石等五六个工种，聘请专家或全工种师傅打造细节的做法在家中比比皆是。客厅周围的拱门结构形成可以呼吸的回廊，拱门上的木饰面亦由Kay专门找人定制了模具。线条逐次叠加开模，才形成层次不一、精细入微的饰面。打掉旧客厅原有的许多柱子，Kay梳理了剩下复杂的梁，巧妙地以木制方格包覆，既保留了高阔层高，也会令人想起文艺复兴后期欧洲标志性的天顶。结构语言源于欧洲，却兼收并蓄了房子原有的特征。“创新要循一个历史的脉，对我来说，寻找一种设计形式的来处，以及了解业主是怎样的人，都是一个项目的‘地基’所在。”

　　来到地下室，一个隐蔽的游乐场豁然出现在眼前,这里可谓这个家的“心脏”。台球桌、街机琳琅满目，这里还有空间，会装入更多游乐设备。“谁知道未来还想玩什么呢？”玩心不泯的钱先生笑着插话道。两台街机藏在鲜红的木架中，“有次偶遇了这两个木架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反而专门为它们找来匹配的街机型号装进去”。在标志性的卡拉OK房边，可恒温控制的酒窖暗藏玄机。石砖砌墙如地窖，地板竟是脱胎自废旧橡木桶压弯成型的木板。“屋主听说许多橡木桶难回收，便想到可以再利用，我就专门找了压木工艺的人来做”。

　　从米兰到巴黎，Kay与钱先生一家或是在设计周期间各品牌的open house party，或在广交会等国内家居展会中“捡漏”奇异孤品，为这个家甄选器物的过程就像一场环球探险旅程，酣畅淋漓。譬如三层健身房工业风格鲜明，从设计到器材完全出自钱先生自己的主意，粗犷的机械时代吊灯便是从广交会上寻得的。在一层楼梯前，青年艺术家邓云飞的画如同定格下电子游戏的迷离一瞬，Kay为这个家精选了不少年轻艺术家的作品，主题亦与屋主钱先生的爱好一脉相承。Kay老友、作家金宇澄的画作在餐厅中，与手工金箔吊灯交映成辉；苏州画家华彬工笔整整细绘的一只熊也与沙发上慵懒的大熊互文。跨越东西与时代，器物也如这个家中随时攒聚的人气，是一场盛大的聚会。

　　“甲乙方不仅仅是合作，而是生发于人与人之间相合的气场。我喜欢冒险与试错，但如果遇上另一种个性的业主，我会推荐团队中更擅长这个气场的设计师去做。”如Kay所说，这对设计师与业主在“好”玩上惺惺相惜，爱娱乐至上，也令我们感同身受娱乐不是一种对繁杂俗世的回避，而是畅游在当下，将快乐活成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