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草木(下)

  • 来源:艺术启蒙
  • 关键字:人间,草木,诗
  • 发布时间:2023-07-01 20:12

  文罗 米

  虽然植物能够抒发文人的情致,象征他们的品格,但只有植物并不能让他们完全尽兴,想要更加明白地表达自己的内心,还是文字更加直观,于是题画诗逐渐多了起来。有意思的是,有些题画诗的名声甚至超过了画作本身,比如语文课本里的那首《墨梅》:“吾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这便是王冕题在自己画上的诗。

  诗画一体

  很幸运,这幅画竟然留存了下来,让我们看到什么叫真正的“画如其诗”。

  早春时节梅花绽放,浓淡交映的梅花和花骨朵儿恣意舒展,无拘无束,只是这横斜的几枝,便已让人觉得清气满纸。

  梅枝是疏朗的,每一枝的远近粗细都看得分明,它们干净利落地在画面上伸展,绝不拖泥带水——这才是梅花应该有的格调。伸得最远的那一枝的末梢瘦硬老辣,倒是和王冕桀骜落拓的性格很一致。

  花朵也各具姿态。有的开得极盛,五瓣分明;也有的聚集在枝头,含苞待放。确如诗中所说,花朵都只用淡淡的墨色点染,只是笔尖顿挫之间,梅瓣尖便留下一点墨迹,成了花瓣上最浓的一抹;花蕊是用极细的墨线一簇簇飞快地排出来的,带着饱满的弹性;花蕊顶端芥子般细小的墨点格外新鲜,软软茸茸,花朵的精气神就这样一下子饱满起来了。

  虽然整幅画都用墨色构成,但浓淡交替,让我们亦能感受到梅花的绚丽,这也正是墨梅的意趣所在。

  像这样题画诗的名气盖过画作的不止《墨梅图》一例,另有一首《竹石》你也一定会背:“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这是清朝“扬州八怪”之一的郑燮写在《竹石图》上的题画诗。诗画相映成趣,在文人画中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

  不过,看到这里我们会发现,无论是宫廷画家还是文人画家,他们笔下的花卉都还是理性的、克制的、优雅的,直到明朝徐渭横空出世,推出了狂放泼辣的水墨大写意,花卉立刻又有了新的生机。

  徐渭是明朝三大才子之一,诗文书画无一不精,才华超群,只可惜他一生壮志难酬,饱经磨难,最后贫病交加,凄凉离世。在这样的境遇之中,他操控着笔墨,仿佛驱动着刀斧和雷霆,用尽气力在画纸上与命运决斗。

  我们看徐渭的大写意花卉,能全然感受到他的创作状态。他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不假思索,只是提着蘸满了墨的笔随心挥洒,等一通情绪宣泄完毕,他方才停住手里的笔。作画之时,他仿佛在战斗,与自己、与天地,最后他筋疲力尽,却大获全胜。或许是情感太过浓烈的缘故,直到如今我们面对他的画,仍然能感受到一种墨迹未干的酣畅淋漓。

  画面上的留白面积很大,它们成为徐渭生命激情驰骋鼓荡的“战场”。画上的题诗更是点睛之笔,《墨葡萄图》上的题诗是:“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榴实图》上的题诗是:“山深熟石榴,向日笑开口。深山少人收,颗颗明珠走。”

  诗中有无奈,有讥刺,亦有倔强。

  这是徐渭《杂花图》的几个局部。徐渭在画上署着“戏抹”,倒是画如其言。我们看某些片段确实是“胡涂乱抹”,几乎潦草得不成样子,很难辨认他画的到底是什么,但笔墨越潦草,画面背后的那个灵魂却越明晰、越饱满,大象无形,应该就是这样吧!

  原本闲适优雅的花卉在徐渭手里变得激愤、狂放、剑拔弩张,它们或许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展现出这样的生气。

  到了这里,花卉该有的样子都有了吧?

  嗯,快了,但我们还可以期待更多!

  东方气象

  清朝中晚期以后,写意花卉迎来了一次大发展,尤其到了清朝晚期,海派巨匠吴昌硕在大写意基础上融入了书法篆刻的笔意,又选择了彩墨,让花开得更奔放壮丽,开辟了写意花鸟画的新境界。在晚清山河失色的岁月里,他的画浓烈明艳,开出了绚烂奔放的中国气象。

  更难得的是他影响了一位比他小二十岁的小木匠。小木匠得到了吴昌硕的提携,并且师法过他的画风,最终成为一代国画大师。或许你已经想到了他的名字,没错,这位小木匠就是后来在中国画坛上大放异彩的齐白石!

  齐白石的艺术风格是让中国传统绘画更加“接地气”,将一花一叶、一虫一草变得温暖、家常起来,深深种在了国人的心灵深处。

  对了,你现在想起自己在国画兴趣班里画过的那些花卉了吗?此时的你应该知道它们的源头在哪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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