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仁东：仰望星空一生寻梦

　　文/徐德明

　　咱们也建一个吧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南仁东作为享誉国际天文学界的著名科学家，受到了美国、日本等国天文学界的青睐。他曾在日本国立天文台担任客座教授，享受世界顶级的科研条件和薪水。此外，他还曾在荷兰做过访问学者，参加过SKA计划。但在他的耳边，永远回响着祖国的呼唤，心里也总萦绕着一个想法：“我得回国！”进入90年代，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怀着对祖国深沉的爱，南仁东毅然放弃了优厚的条件，踏上了回国的旅程，就任中国科学院北京天文台副台长。

　　1993年，在日本召开的国际无线电科学联盟大会上，科学家们提出要建造接收面积为一平方千米的新一代射电望远镜，用以接收更多来自外太空的信号。南仁东和几位同仁提议，可以根据我国国情，建造我们自己的大望远镜。

　　“如果能抓住这个时机，中国的天文学研究就有可能领先国际几十年，”南仁东兴奋地说，“咱们也建一个吧。”

　　从这样一句话开始，南仁东就把自己与中国天眼牢牢绑在了一起。

　　南仁东和同事们讨论了很久，最终确定了总体方案——建一个口径为500 米的球面射电望远镜，这就是FAST 项目。当时，国内最大的射电望远镜口径不到30 米，南仁东他们的构想看上去有些异想天开。这样大规模的工程，要涉及天文学、力学、机械工程、结构工程、电子学、测量与控制工程，甚至岩土工程等多个领域，在很多业内专家看来，这就是“天方夜谭”。但南仁东坚信，他们一定会成功。

　　1994 年，为了找到满足建设条件的地方，南仁东开始为 FAST 项目选址。想不到，这一找就是 12 年！

　　为了掌握第一手的地形资料，南仁东随身带着300 多幅卫星遥感图，像徐霞客一样跋涉在中国西南的大山里。乱石密布的喀斯特石山中，有些地方连条小路都没有，他只能从石头缝间的灌木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过去。

　　有一次，南仁东刚下到一个窝凼（四周围绕着高山的洼坑）底部，瓢泼大雨就从天而降。他眼见头顶的泥石滚滚而下，山洪裹挟着沙石把大树连根拔起……南仁东往嘴里塞了几粒救心丸，连滚带爬才侥幸脱险。当他到了安全的地方一看，鞋上已经裂开了一道5 厘米长的口子。

　　十几年下来，经过无数次的考察，南仁东和他的团队综合各种因素，最终在391 个备选方案中确定了条件最适宜的贵州省平塘县金科村大窝凼。

　　挚爱国之利器

　　为什么南仁东团队会选中这里作为FAST项目的地址呢？原来，大窝凼地处喀斯特地貌中，远离各种无线电波的干扰，具有天然的隔离性。而且在这里建球面射电望远镜要比在平地上挖出一个直径500米的大坑，至少节省30亿元的费用。

　　作为一项严谨的科学工程，项目有着精密的数据要求，在几百米尺度的总体结构中，关键数据的误差不能超过10毫米。即使是炎炎夏日，南仁东也会亲自去测量工程项目的误差。他一心想要让这个项目尽快建成启用，常常一丢下饭碗就往工地跑。

　　人们常说，术业有专攻。在FAST项目团队里，有人不懂天文，有人不懂力学，有人不懂金属工艺，有人不会画图，有人不懂无线电……然而南仁东几乎什么都懂，因为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学习的脚步。比如在审核崩塌和危岩体治理方案时，不懂岩土工程的他，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学习，加上对照图纸仔细审核，就指出了方案中的不少错误，还提出了许多非常专业的意见，令合作单位的专家肃然起敬。

　　南仁东在FAST选址、项目预研究、立项、可行性研究和初步设计、编订FAST科学目标以及全面指导FAST工程建设过程中，主持攻克了索网疲劳、可动光缆等一系列技术难题。经过5年的建设，工程终于进入尾声。此时，已经 70岁高龄的南仁东，常常独自登上高高的塔顶，俯瞰整个工程的全貌。上坡下坎时，谁要是想伸手扶一下，他一定会摆摆手说“不用”。工地上的人都知道，南仁东有时候还会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烂漫地在FAST的圈梁上跑跑步。

　　2016年9月25日，FAST项目终于落成启用了，人们欣喜地把它叫作中国天眼。2020年1月11日，FAST项目顺利通过国家验收，正式开放运行。在这之前三年多的调试阶段，FAST就已经探测到了102颗脉冲星，超过同一时期欧美多个脉冲星搜索团队搜索数量的总和。随着FAST的启用运行，中国射电天文学的“黄金期”正在开启。

　　将梦想坚持到底

　　一个人的梦想能有多大？大到可以直抵苍穹。一个人的梦想能有多久？久到可以终其一生。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南仁东将这八个字化为自己追求科学梦想的精神。他经常说，自己不是天才，只是在争分夺秒地学习无数的知识，在科学高度与工程难度之间寻找平衡。为了项目能够顺利进行，他自嘲曾努力学习“人情世故”，以说服原先并不看好FAST项目的人参与进来，最终有20多家单位参与了预研究。他生活俭朴，在工地上经常怕麻烦做饭的阿姨，就寻找一些剩菜凑合吃一顿饭。有一次回家乡，弟弟看着他的憔悴模样，心疼地问：“哥，你又不缺钱，天天在大山里奔波吃苦，值吗？”南仁东说：“值！一切都值！”因为，大山里有他对科学的挚爱。

　　南仁东心怀天大的梦想，一生却只愿低调做人。搜索他的事迹，我们会惊讶地发现，这位在国际上成名已久的老先生在2016年之前几乎没有得到过任何的荣誉表彰。原来，每次评奖时，他总是把自己的名字放在最后一个。就算得到他人的赞誉，他也总是说，荣耀是大家的，不是他一个人的。

　　FAST项目落成启用一年后，由于肺癌病情恶化，南仁东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2017年11月17日，中宣部追授南仁东“时代楷模”荣誉称号。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报告中，中国天眼与天宫、蛟龙、C919大飞机等一起被列为创新型国家建设的丰硕成果。

　　2018年10月15日，经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小天体命名委员会批准，编号为79694的小行星被正式命名为南仁东星。从此，天上有了一颗星星叫南仁东。同日，“时代楷模”南仁东塑像在中国天眼现场落成。从太空和地面两个维度，这位“中国天眼之父”将永远聚焦FAST，凝视着中国天文事业的未来发展，他的眼睛能看到宇宙更遥远的地方。我们仿佛仍能听到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美丽的宇宙太空，正以它的神秘和绚丽，召唤我们踏过平庸，进入无垠的广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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