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法象思维探析蝉蜕的效用

来源:学术视界
关键字:蝉蜕,效用,取象比类
发布时间:2023-09-15 15:30

　　郝永龙

　　（山东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济南　250001）

　　摘　要：法象思维，又名“取象比类”，是中国古人认知世界一种重要的思维方式。中医药学一直强调“取象比类”在理、法、方、药中的重要性，在《黄帝内经》《本草纲目》《神农本草经》等经典著作中也处处体现着这种思维方式，对中药蝉蜕的认识亦基于此。文章以蝉蜕为例，从该药的命名、形态、性状、习性、质地等因素去认识其功效主治，并通过古今医案验证药象。

　　关键词：法象思维；蝉蜕；效用；取象比类

　　中图分类号：R282；R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832-9317（2022）01-007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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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象思维，又名“取象比类”，是中国古人认识和感悟世界和自然的一种思维方式。“法象”一词首见于《易传·系辞上》：“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圣济经》中明确地提出“法象”一词：“天之所赋，不离阴阳，形色自然，皆有法象”。法，主要指仿效和效法，主要是通过感知外在客体，进行模仿、模拟及升华成认知，是一种实践后的认识过程。取象，指从自然事物的具体征象（如事物形态、属性）出发，探索事物运行变化法则。法象思维就是以临证经验为指导，宏观认识中药的生物学特征，如形态、质地、习性、生长环境等各方面特点与人体乃至疾病的特征相联系，挖掘其内在规律及发展变化趋势，阐述药物作用机理，从而指导辩证论治的思维方式。本文通过使用法象思维法探究分析蝉蜕功效及其临床应用，进而说明法象思维法对药物功效形成的重要影响。

　　一、由蝉蜕药名探析其性味功能

　　蝉蜕的文字记载最早见于先秦时期《庄子·寓言》: “予，蜩甲也? 蛇蜕也? 似之而非也”。此处“蜩甲” 即为蝉蜕。蝉蜕作为药用始见于南北朝时期《名医别录》第二卷“蚱蝉”条下，称其为“伏蜟、枯蝉”。“蝉蜕” 一名最早见于唐初《药性论》。《经史证类备急本草》“蚱蝉”条下引《药性论》云: “蝉蜕，使。主小儿浑身壮热、惊痫，兼能止渴”。宋代《博济方》卷三中也以“蝉蜕” 为正名，并载有组方蝉蜕散。元代《汤液本草》首次将“蝉蜕”从“蚱蝉”条下分开单列并作为正名载录，此后的本草著作多沿用此说，以“蝉蜕”为正名。此外还有“蝉退”“鸣蜩”“蜩蟟退皮”“蝉衣”“蝉脱” 等异名散见于古代本草文献中。《本草纲目》时珍曰： “蝉者，变化相禅也。蚱音窄，蝉声也。蜩，其音调也。”此药名缘由也。蝉，有“寒蝉”之名，故其性，寒、凉。蝉蜕又名蝉退，其性善退，故具有明目退翳、消疮疡之功；蝉蜕又名蝉衣，其体轻浮，又为蜕皮，故具透疹之功。蝉蜕又名鸣蜩，其鸣清响，长鸣不哑，故能发音声。

　　二、应用法象思维分析蝉蜕主治

　　（一）善治风热、温热之证。

　　《本草纲目》指出蝉蜕主疗“一切风热之证”。法象思维认为，中医治疗其实就是以中药之象调整或治疗患者的病象。因蝉蜕久居阴土之中，秉水土之寒，其性寒凉。《内经》谓“热者寒之”。其为蜕皮，以皮达皮，皮为表之象；蜕，有退之象，其性寒凉，故有退热之效。因此在临床中可以治疗因风热之气引发的感冒发热，温病初期的发热，风疹等疾病。《药性论》载其“主小儿浑身壮热、惊痫，兼能止渴”。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曰：“蝉蜕性微凉、味淡，原非辛散之品，而能发汗者，因其以皮达皮也。此乃发汗中妙药，有身弱不任发表者，用之最佳。且温病恒有兼隐疹者，蝉蜕尤善托隐疹外出也。”“为温病初得之要药”“为治隐疹要药”。清代著名医家沈金鳌用药灵活思辨，务求实效，称蝉蜕其性“可升可降”，为“祛风散热之品”。温病学家杨璇《伤寒瘟疫条辨》谓其为“小儿要药”“眼科要药”“温病之圣药”“有皮肤发热斑疹杂出作痒者……用之大验”，对蝉蜕颇为推崇，其“治温十五方”中皆配有蝉蜕。据此，有学者总结出其温病治法“清热解毒必合蝉蜕”。

　　（二）善明目退翳。

　　蝉蜕形似目翳，蜕者退之象，故善退翳。《本草衍义》明确提出蝉蜕“又壳，明目退翳”。明代陈嘉谟《本草蒙筌》载其“去翳膜侵睛、胬肉满眦，眼科诚奇”。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曰：“为其为蝉之蜕，故又能脱目翳也。”“蝉退去足者，去其前之大足也。此足甚刚硬，有开破之力。若用之退目翳消疮疡，带此足更佳。若用之发汗，则宜去之，盖不欲其于发表中，寓开破之力也。”由此可见张锡纯善于应用法象思维释药用药。

　　（三）善治喑哑。

　　蝉吸风饮露，其鸣清响，长鸣不哑，故能发音声，治喑哑。《经史证类备急本草》引陈藏器《本草拾遗》载蝉蜕 “主哑病”。《本草纲目》载：“治哑病…… 大人失音”。《神农本草经百种录》载：“蚱蝉感凉风清露之气以生，身轻而声嘹亮，得金气之发扬者也。”

　　（四）善治小儿惊痫夜啼。

　　《本草纲目》转载《神农本草经》：“主治小儿惊痫夜啼”。蝉久居土中几年甚者十数年，至夏登木而蜕，又木生于土中，秉木气最胜之象，平抑肝阳，故有止痫之效。蜕为壳，其质轻虚，与小儿体弱之体相类同，且日出有声，日入无声，止小儿夜啼取其意也。

　　（五）善利小便而实大便。

　　观蝉吸风饮露，溺而不粪之象，故有利小便实大便之效。《名医别录》载：“治久痢”。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载：“为其不饮食而时有小便，故又善利小便”。

　　三、从古今临床医案验证蝉蜕药象

　　（一）发热

　　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载：“一九五二年春，一人来津学木工。因身体单薄，又兼天热，得温病，请为诊视。脉浮数而滑，舌苔白厚，时时昏睡。为开清解汤（薄荷叶四钱蝉退三钱去足土生石膏六钱捣碎甘草一钱五分），生石膏用一两，为其脉数，又加玄参五钱，一剂病愈。斯年仲春，俞ⅹⅹ之三位女儿皆出瘟疹。生而诊视，皆投以清解汤，加连翘、生地、滑石而愈。同时之患此证者，势多危险。惟投以此方，皆能随手奏效。”孙秀丽收集30 例急性高热患儿，采用黄芩、柴胡、赤芍、僵蚕、蝉蜕、枳壳、连翘。恶寒无汗患儿添加羌活、荆芥、豆豉；热盛口干患儿添加三叶青、银花、生石膏；挟湿滞食积患儿添加藿香、厚朴、槟榔；挟热毒便秘患儿添加大青叶、大黄、蒲公英；喘咳痰鸣患儿添加葶苈子、麻黄、鱼腥草；症状严重患儿每天调服2 剂小儿保赤散，温水送服使患儿发汗。患儿同时伴随呕吐可保留药汁进行灌肠。治疗后有17 例患儿显效，10 例患儿有效，3 例患儿无效，总有效率90%。说明蝉蜕配伍僵蚕等药物具有明显的退热作用。同时验证蝉蜕以皮达皮，寒凉退热之药象。

　　（二）皮肤瘙痒症、荨麻疹、皮炎

　　王学德等用蝉蜕研末治疗风疹久不愈者，每天 10g，连续服用2d 即痊愈。李之霞、宋文萍用乌蛇蝉蜕汤（蝉蜕、乌梅、蛇蜕等）加减治疗，水煎服，日 1 剂，分早晚2 次服，服1 个疗程（7 天）。结果， 48 例患者（急性者11 例，慢性者37 例）总有效率为 95.8%。李军采用祛风调血汤（蝉蜕、荆芥、防风等）加减治疗30 例慢性荨麻疹患者。结果，治疗组有效率（86.6%）优于口服氯雷他定片对照组（82.8%），治疗组复发率（26.9%）低于对照组（58.5%）。证明乌蛇蝉蜕汤或祛风调血汤治疗荨麻疹联系确切。陈德宇等用蝉蜕配以白鲜皮、鲜青蒿、参叶、五味子、黄柏、地肤子等药物治疗夏季皮炎35 例，痊愈22 例，显效 4 例，有效3 例，无效6 例。此例验证蝉蜕以皮达皮，善托疹外出之药象。

　　（三）小儿夜啼

　　孙秀丽收集13 例夜啼症患儿，每天采用蝉蜕、灯心草一剂，用水煎后分三至四次喂服，连续服用二至三剂。12 例患儿痊愈，1 例患儿效果不明。李兰静采用蝉蜕清心汤（蝉蜕、钩藤、玄参等）随症加减治疗，水煎，每日1 剂，分多次服，共服3~5 剂不等，随访一个月。结果，46 例患儿全部治愈，总有效率 100%，未见复发。验证蝉蜕其体轻浮，质同小儿，其昼鸣夜息之药象。

　　（四）小儿多动症

　　孙立维用蝉蜕钩藤饮（由蝉蜕l0g，钩藤10g，荆芥10g，防风10g，僵蚕5g，当归l0g，熟地黄10g，白芍10g，川芎3g，甘草3g 组成）治疗小儿多动症30 例，结果表明显效26 例，有效3 例，无效1 例，总有效率 96.7%。姚子玉等采用蝉蜕钩丁汤（蝉蜕、钩丁、僵蚕等）水煎200mL，日3 次，饭后半小时服用，每疗程7~14 剂，辅以锌硒宝片每次2 片（症状控制后减至1 片），日3 次，饭前半小时嚼服，共服6~12 个月。结果，56 例患儿总有效率92.9%。说明蝉蜕钩丁汤辅以锌硒宝片治疗小儿多动症疗效确切。此临床研究结果验证蝉蜕秉木气最胜，具平抑肝阳，止痫之药象。

　　（五）失音症

　　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载：“忆一九三六年秋，余友姚XX，偶为外感所袭，喑哑月余，余为拟方，用净蝉退（去足土）二钱，滑石一两，麦冬四钱，胖大海五个，桑叶、薄荷叶各二钱，嘱其用水壶泡之代茶饮，一日音响，二日音清，三日痊愈。以后又用此方治愈多人，屡试屡验。”刘德荣治疗风热犯肺型小儿外感咳嗽，常用秋蝉蜕利咽开音，配伍冬桑叶疏散表邪以透表宣肺。此医案验证了蝉蜕治喑哑之药象。

　　（六）滑泻、小便秘

　　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载：“一室女，感冒风热，遍身隐疹，烦渴滑泻，又兼喘促。其脉浮无力。愚踌躇再四，亦投以滋阴宣解汤（滑石一两，甘草三钱，连翘三钱，蝉蜕三钱去足土，生杭芍四钱，生山药一两），两剂诸病皆愈。”徐妙燕将111 例急性尿潴留患者随机分成治疗组和对照组，治疗组60 例，采用蝉蜕通黄汤（蝉蜕、通草、生大黄）加减治疗，水煎取汁，顿服；对照组51 例，口服温开水500mL，两组均服用数日，辅助疗法相同。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95%）明显优于对照组（54.9%），未见不良反应，说明蝉蜕配伍通草具有良好的利小便作用。验证蝉蜕善利小便实大便之药象。

　　（七）目疾

　　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载磨翳水治目翳遮睛 “方用生炉甘石一两，蓬砂八钱，胆矾二钱，薄荷叶三钱，蝉蜕三钱带全足去翅土。上药五味，将前三味药臼捣细，再将薄荷、蝉蜕煎水一大盅，用其水和所捣药末，入药钵内研至极细，将浮水者随水飞出，连水别贮一器，待片刻时，将浮头清水，仍入钵中，和所余药渣研细，仍随水飞出，如此不计次数，以飞净为度。制好连水贮瓶中，勿令透气。用时将瓶中水药调匀，点眼上，日五六次。”唐由之临床常用蝉蜕疏风散火，配伍炒栀子、连翘、荆芥、赤芍、钩藤等以清热解毒、平肝活血、祛风止痛，治疗湿热蕴蒸证的双眼病毒性角膜炎。此医案验证了蝉蜕善明目退翳之药象。

　　综上所述，应用法象思维根据药物的性味、形态、产地、采收时间、生理病理属性参悟其对药物功效形成的影响，使对中药的认识更加立体化、形象化、直观化，并能有效地指导临床应用。本文通过应用法象思维分析蝉蜕的功效机理，并通过古今临床医案验证法象思维用药的实用性。随着西学东渐，中药成分论和科学论蔚然成风，盲从西药，笃信科学，改变了中医重道轻器的哲学认识，对中医药的原创思维侵害较大。冉雪峰曰：“即将来中药整个全归化验，析其成分，明其性质，定其用量，此项原理，仍当采纳含融于其中，否则截断古圣哲深邃治学理，其事小；而失却药深层真精神，其害大。”因此我们要回归中医药原创思维，应用中医药理论解析中药作用机理，为建立中药法象药理学贡献微薄之力，望后学者，深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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