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脸的肖像

  • 来源:摄影世界
  • 关键字:肖像,浪漫,系列
  • 发布时间:2023-12-27 15:51

  摄影/ 黎光波 文/ 何博 邹毅

  我并不想把黎光波的创作行为归纳为“摄影”范畴。从《我前方一米》到《情绪记录馆》,到近两年完成的《量子观察者》与《世界二象性》,再到去年完成的《天亮了,一起梦游》诗歌与《偏差》综合绘画,再到我一直在等待他完成的《第二个太阳》等,这一系列作品在我看来都是极度浪漫的。

  我作为一个入侵者,不小心掉进了他构建的平行宇宙中,虽毫无头绪但乐在其中。导致我这个受邀进入的客人在两年前试图写他作品时,被他果断拒绝。至今年年初时,我再一次试探性地提出要求,他才勉强同意。以下这篇文字和我最开始构建的方向走向了两个极端,我本想严肃地讨论下他的“创作”,但严谨的稿件框架发给他后被“你花时间写这个没人看的文章,还不如来成都找我去蹦个迪”搪塞后,果断地丢弃掉了过往认知体系带到他身上的框架。

  同时丢弃这个行为,也是黎光波对作品的态度。黎光波的作品数量多及体量大,且创作出来后绝对不花任何精力去包装,这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是一个极大的“雷区”。极大部分创作者完成作品,需用1-3 年,乃至更长的时间对其去销售与推广。黎光波则在将作品保存进硬盘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地投身进已经筹谋许久的下次创作之中。他作为一个创作者丝毫不在乎一级艺术市场,用玩耍的态度拒绝无数画廊选择在商业里“毫无下限”地融合,全力丢弃创作者的标签又用12 年时间悄悄磨一把刻有他名字并无法被替代的刀。从而导致观者对他的一系列行为产生毫无任何逻辑的困惑,这是我对他一度感到愤怒的核心原因。通过几年不断观察和深入了解黎光波后,我才恍然发现他这一系列行为是他对创作的态度和热爱。这个行为与一个孩子对于未知事物的本能的反应如出一辙。

  被他控制的“普世肖像”

  许多人注意到黎光波是因为《情绪记录馆》里他对于艺术实践的表现。不过我更关心他在创作过程中对“本我”与“他我”的自我实验下的平衡过程与质问态度。早期,他通过不断地在公共场所与特定群体和大众聊天,所获得及时肖像(《情绪记录馆》),但他的肖像却能将被摄者某一个时间片段上被隐藏的“真”暴力地呈现。他通过《情绪记录馆》在构建一个场域,构建他能完全控制,并且能完整压缩、切割的场域。通过这个场域,去探讨记录时代与个人的关系的同时去寻找本我。我认为黎光波的《情绪记录馆》是将社会学与心理学用属于他的一种极其特殊的“哲学显影”方式创作。

  他在《情绪记录馆》创作过程中丝毫不在意“摄影”结果,却对人的在场极其重视,这无疑是他理解“公共艺术”的核心思路。他这个思路在我过往写其他艺术创作者评论时提供了无数种全新的角度。乃至我承认过往把《情绪记录馆》仅仅归结为肖像摄影的严重失误。逻辑的产生是人类去理解事物的重要因素,然后才能真正意义上讨论生命的意义。而黎光波的作品得从反思层面去进行观看。他在《情绪记录馆》里认真地和个体闲聊忘记“摄影”结果,讨论过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产生内在逻辑。这个内在逻辑是“普世”的状态,是去掉形式后直击人内心的共振状态。这个逻辑的产生也是我抱着固有的疑问从2019 年开始,全国飞行跟踪了他无数场展览后产生的结果。

  从2019 年前《情绪记录馆》的封闭到2022 年的开放的状态转变中,我深切地感受到了他一直在构建的区域正在逐步完善。他刻意地让我们去看到本真的普世肖像,却悄悄地将自我完整呈现于未显现之处。这个未显现之处是黎光波自知于未到时候便刻意隐瞒之处。但是他又会在一些时刻,刻意地呈现片面出来给观众进行观看,得到反馈后又将其隐藏起来细细打磨。打磨这个工序原本是为了将其更接近大众喜好的状态。与此相反,黎光波的打磨过程中,技艺的成熟、框架的完整、世俗的眼光是他前期努力完善,后期残忍去除的事物。《情绪记录馆》今年已经走入第十年,一个公共艺术项目能存活10 年本就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但更艰难的是还要在10 年中不断地让其保持初衷的前提下让其深入与成长。当然,这10 年的过程是在《情绪记录馆》这个场域内,他无数次控制参与者,无数次压制自我并且完整掌握了如何控制气息呈现出“普世肖像”结果。

  如果《情绪记录馆》是黎光波磨炼自己这把锐刀的空间,那我们过往对《情绪记录馆》的认知都是错误的。创作后期他去除参与者而加入本我围绕肖像进行创作(《第三人》《看见》《色彩与情绪肖像》《没脸的肖像》),已经让“公共与他自己”的关系抽象呈现。正如黎光波将西塞罗所说“世间一切,尽在脸上”这句话理解为“眼见之处,始于众生,归于自我”。黎光波对于作品构建的严肃性我是认可的,不在乎形式与结果,在乎自然产生的呼吸,以此呈现出他的自然哲学。于是,黎光波才不断地呈现醒着与睡着的两种状态。

  梦境里没脸的肖像和少年的我

  对现实的“普世”认同在他思想里起到了一个抽象作用,但却以无限的空间理念具象化呈现于世界。这一点是我在2021 年飞往重庆看他《没脸的肖像》展览现场时,坐在他放置在空间之中的懒人沙发,被图像侵略时出现在我大脑之中的结果。

  黎光波从2020 年夏天开始创作被各种灯光包裹的“流量明星”肖像。每个“流量明星”被褪去外衣,置身于无法辨识出面孔的空间内。被黎光波刻意遮挡住面部,成为遐想的对象。我试图从黎光波写的随意阐述里找到他的策略出发点:“我通过拍摄让参与者从社会性身份中剥离出来,回归他们的本我,最后在我的梦境里借由这一具具‘身体’完成自我的一次次重建。”,但这一句话让我彻底忘记了选择进入他梦境里的真实目的。

  随意出现的光,模糊的影像与绚烂的色彩,无一不在提醒我正处于黎光波的梦境之内。在这个梦境里,我只感受得到一个少年在夏天奔跑,当我试图剥去这些人身份的伪装后,看到的只有2019 年盛夏,黎光波和离开火焰的星光一同跳入漫黑河流里的画面。随着声音响起,无数的灯光与烟雾散去,在脑里浮现起已经忘记许久的属于我少年时期的记忆。情窦初开时,耳机一遍遍重复播放的歌,高考失利后的暴雨,独自坐上开往大学火车的烈日,梦想被陌生城市的现实击垮后的空酒瓶……导致在某些时候,我自愿被黎光波控制在他梦境之内,去享受他呈现的模糊感,去找回一丁点自己丢失许久的少年状态,好在清醒之时有气力来面对当下被迫生存的现实。

  我少年的记忆是随着这些不知身份的肖像一起浮现的,这我必须承认。在人不断拿梦想和现实对抗,人必定孤立无能。这是四十不惑之时我早已承认的现实。也承认了黎光波把这格格不入的系列放在《情绪记录馆》里并成为未来主要创作方向的缘由,以及他给自己贴上的“梦游”标签的动机。同时我也承认在被效率控制的时代,黎光波的这些影像披着时尚的外衣,让我在某一个夜晚自然进入他梦境,被丢失许久的少年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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