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多国货币承压，人民币汇率为何能保持稳定？

　　目前亚洲国家的“救市政策”虽然有了一些起色，但最终效果如何，后续走向仍然充满不确定性。

　　文｜《中国报道》记者 张利娟

　　当地时间5月13日，日本央行削减国债购买量，将5—10年期日本国债购买金额从4750亿日元减少至4250亿日元，为2023年12月底以来首次减少国债购买规模。市场广泛解读为是防止日元持续贬值的最新信号。

　　实际上，由于美联储降息预期延后，近期多国央行选择降息或透露近期货币政策调整的信号，亚洲多国货币汇率在美元重挫下波动较大，多国也采取了相应的干预措施以应对汇率波动加剧等风险。亚洲货币后续将走向何方？人民币在本轮震荡中能够保持相对稳定的关键条件有哪些？诸多相关问题备受关注。

　　亚洲多国货币承压

　　受美元升值影响，近期亚洲多国货币正集体承压，日元、泰铢、印尼盾等货币汇率普遍下跌，日元对美元汇率甚至一度跌破160关口，创下34年以来新低。

　　Wind数据显示，截至5月10日，年内日元对美元汇率已从140.88日元跌至155.78日元，贬值约10.46%。

　　不只是日元，4月以来，亚洲多国货币对美元深陷“贬值风暴”。随着美元指数从104附近抬升，重新站上106关口，印度卢比、印尼盾、韩元、泰铢对美元汇率剧烈下跌，于4月中下旬跌破83.5、16000、1400、37关口。5月13日，菲律宾比索跌幅扩大至0.6%，在亚洲货币中领跌。

　　亚洲货币与美元上演的这场“冰火两重天”，背后主导因素备受关注。

　　巴克莱银行亚洲外汇和新兴市场宏观策略主管Mitul Kotecha在分析中指出，大多数亚洲货币正不得不屈服于美元的强势。在美债收益率上升和市场避险情绪升温的推动下，美元在汇市上普遍走强，导致了亚洲货币的跌势。

　　“由于美国通货膨胀率仍然偏离目标通胀率，同时消费和投资需求依然较为强劲，中小金融机构的风险也在可控范围内，美联储降息的动力不强，市场的降息预期减弱，推动美元强势。”南开大学国家经济战略研究院院长戴金平分析指出，地缘政治冲突（乌克兰危机、巴以冲突、红海危机等）持续深化，全球政策不确定性上升，国际金融市场风险厌恶情绪上扬，推动对美元和黄金的避险需求上升，美元黄金同时强势上扬。

　　戴金平表示，亚洲部分国家内部经济疲软是亚洲货币币值下跌的内在原因。虽然亚洲国家2023年普遍进入了疫情后的复苏期，但是相较美国经济韧性，一些国家的复苏动力较弱。日元是本轮表现最为疲软的亚洲货币，直接原因是日本疲软的经济走势，居民消费低迷、固定资产投资未明显提振、物价低位运行等显示日本国内经济复苏基础十分脆弱。泰国、韩国、越南、马来西亚的经济景气度较低，物价低迷，金融市场资产价格表现疲软。面对疲弱的内部经济走势，这些国家和地区的央行降息概率较高，降息预期推动这些国家货币走弱。

　　“部分亚洲国家经济增长态势疲软，且面临贸易逆差、通货膨胀和国内需求不足等结构性问题，削弱了本国货币的购买力。”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陆利平告诉《中国报道》记者，“全球能源价格上涨和供应链中断对亚洲国家经济造成了双重打击，贸易逆差扩大，也影响了货币的稳定性。”

　　近期，一些国家为维护汇率稳定，动用外汇储备进行市场干预，导致外汇储备减少。在陆利平看来，这进一步加剧了货币贬值的担忧。与此同时，区域内外的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增加了市场的不确定性，全球避险情绪升温使得资金更倾向于流向美元，进一步对亚洲货币汇率产生负面影响。

　　后续走向仍充满不确定性

　　在货币暴跌的危机感下，一些亚洲国家已经意识到形势严峻，并开始出手“救汇”。如，韩国政府表态称，对于汇率市场高度警惕；印尼央行更是直接下场，紧急加息并买入本币干预汇率；日本央行削减国债购买量……官方出手后，尽管大多亚洲货币对美元汇率仍处在低位，但日元、韩元、泰铢等货币的表现已有所回升。

　　“目前亚洲国家的‘救市政策’虽然有了一些起色，但最终效果如何，后续走向仍然充满不确定性。”陆利平告诉《中国报道》记者，一方面，全球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可能导致货币保卫战持续较长时间；另一方面，各国政府在应对过程中可能面临各种挑战和困难，如政策协调的难题、市场信心的恢复等，包括全球经济状况、各国的货币政策以及地区内外的地缘政治形势等。

　　中银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管涛表示，预计美联储货币政策转向之前，亚洲货币仍将面临调整压力。但经历亚洲金融危机后，大部分亚洲经济体的汇率政策灵活性增加，汇率浮动成为吸收内外部冲击的“减震器”，而不用被动消耗外汇储备去稳汇率。

　　在他看来，亚洲经济体现在普遍实现了经常项目收支基本平衡，汇率弹性增加、外债规模适度，对汇率波动的适应性和承受力增强，不太会因为汇率贬值引发国际收支危机（包括货币危机和债务危机）和银行业危机。当然，不排除有个别低收入、重债务的亚洲新兴经济体可能在强美元压力下“爆雷”，甚至发生主权债务违约。

　　戴金平表示，后续亚洲货币的表现取决于美元走势、亚洲国家的经济复苏表现以及亚洲国家的外汇市场干预。短期来看，亚洲货币仍然面临阶段性的下行压力，但具体表现会出现分化。

　　在她看来，印度、印尼的经济景气度较高，通胀压力较大，后续货币政策加息的概率较高，推动货币走强的可能性较大。新加坡、中国内地、中国香港的经济复苏态势较为温和，通胀压力不大，汇率稳定的目标较为明确，货币政策较为稳健，新加坡元、港币和人民币的表现预计较为稳定，甚至走强。短期内，日本、韩国、越南、泰国的经济复苏态势难以走强，因而日元、韩元、越南盾、泰铢等货币还会出现剧烈震荡。

　　2022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曾建议，各国应保持汇率政策的灵活性，以适应货币政策的差异。IMF亚太部地区研究处处长约翰内斯·维甘德日前接受采访时表示，对于实行灵活汇率制度的国家，建议决策者只在相对有限的情况下进行干预，特别是为了防止外汇市场出现无序状况。“更广泛地说，我们警告亚洲各国央行不要将其政策过于贴近美联储的预期利率变动，因为美联储的利率变动可能会因与亚洲货币稳定需求无关的缘由而发生变化。如果亚洲各国央行跟美联储走得太近，就有可能破坏本国的价格稳定。”

　　人民币汇率保持稳定有基础有条件

　　全球外汇市场上，人民币汇率波动同样受到关注。

　　5月14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小幅走低。Wind数据显示，截至当日16:30，在岸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报7.2377元，较上一交易日收盘价跌30个基点；离岸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报7.2445元，较上一交易日收盘价跌48个基点。

　　市场担忧美国通胀数据可能超预期，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短期承压。不过，拉长时间看，5月以来，在岸、离岸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呈现升值趋势。截至5月14日，5月以来，在岸、离岸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分别累计上涨0.05%、0.14%。

　　“近期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虽有小幅波动，但在本轮震荡中仍保持了相对稳健的水平，这也成为在亚洲货币普遍贬值背景下的一大亮点。通过稳健的经济政策和灵活的市场调控，未来人民币汇率有基础、有条件保持基本稳定。”陆利平说。

　　在他看来，人民币能够保持相对稳定的关键条件主要有3个。一是中国经济持续回升向好，成为人民币汇率有力支持。二是中国政府具备较强的宏观调控能力，保持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的目标和决心不会变，稳汇率政策举措将持续发力显效。三是近期外资对中国经济的乐观看法进一步增多，人民币资产已成为境外机构开展全球投资布局的重要选择。

　　央行5月10日发布的《2024年第一季度中国货币政策执行报告》显示，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小幅波动，对一篮子货币稳中有升，3月末中国外汇交易中心（CFETS）人民币汇率指数较上年末上涨2.4%。该报告还提出，坚持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发挥市场在汇率形成中的决定性作用，综合施策、稳定预期，坚决对顺周期行为予以纠偏，防止市场形成单边预期并自我强化，坚决防范汇率超调风险，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基本稳定。

　　在戴金平看来，中美利差倒挂，重点领域风险隐患严重、系统性风险集聚，贸易保护主义和国际产业链重构预期和市场做空的羊群行为推动人民币汇率承压等是推动人民币对美元贬值的主要因素。

　　加强外汇市场管理，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下的基本稳定，是中央金融工作会议和经济工作会议的基本要求。谈及如何稳定人民币汇率，戴金平建议，一要坚持稳健的货币政策，防止货币“大水漫灌”。货币供给增长率水平要与经济增长水平保持一致。在推动社会综合融资成本下降的同时，要有效控制中美利差的进一步扩大。二要稳定国内资本市场，促进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健康发展。三要进一步优化外商投资环境，加大吸引外资力度。四要加强外汇市场管理，防范投机性货币冲击行为，充分运用逆周期调节工具，推动人民币汇率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