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林们的“五支枪”“”——电影 《周处除三害》之手枪故事(三)

　　■ 白水泉

　　杀戮之枪

　　书接上回，在与“香港仔”搏斗中负伤的陈桂林挣扎着回到发廊，将小美救出带离。路过牛肉面店时，陈桂林漫不经心地将枪口伸出车窗外，先是4枪，接着又是2枪，将“香港仔”另外两个马仔分别打死，以绝后患。小美自由之后，陈桂林躲进旅馆疗伤，当电视中“香港仔”被杀新闻中提到自己名字时，不由得露出笑容，他的目的初步达到了——被人知道，被人议论，被人记住。

　　眼尖的观众肯定会发现，打死两名马仔的手枪并不是此前的PPQ M2，该枪轮廓方正，体形也大出很多，明显是一支格洛克手枪。那支PPQ M2虽然在陈桂林手中藏了4年，却只打出杀掉“香港仔”的一枪，在影片余下的时间内也再未出现过。至于格洛克手枪从何而来，片中未交代，但肯定不是“香港仔”的，因为“香港仔”在预感危险来临时，没有找枪，而是拿起“扁钻”，如果是陈桂林带来的，那也只能事先藏在车里，这样才能逃过“香港仔”对旅馆的搜查。无论如何，陈桂林带着这支格洛克，踏上了寻找“牛头”林禄和之路。

　　陈桂林根据林禄和的母亲杨淑珍寄给张贵卿的一封信上的地址，找到了杨淑珍住过的养老院，并在其遗物中发现了一本名为《新心灵舍》的小册子，发现信上的4句话是从册子里抄录的。循着这唯一的线索，陈桂林来到册子封底标注的澎湖县湖西乡某处，发现那里是个世外桃源般的修行之所，信众们跟随“尊者”，每天讲道、唱歌、劳动，抛弃一切过往和物欲追求，享受自己的新生。尽管遗憾地得知林禄和早就被埋进了地下，但自己的病情却发生了奇迹般的好转，在切身感受到全新的生命体验之后，陈桂林决心放下执念，加入信众行列，为此他将所有随身钱物都放进特制的木盒送入焚化炉，并通过了“受戒”仪式。此时的陈桂林确实是快乐的，眼中没有了杀气，只有发自内心的喜悦，他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了“真我”，并打算就这么一直继续下去。

　　但是长期刀口舐血生活所磨砺出来的警觉性，还是让陈桂林发现了灵修中心背后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特别是智力低下的小胖及其母亲来到后所经历的一切，让陈桂林感到似曾相识。为弄清真相，他趁雨夜偷偷潜入“尊者”的宿舍，发现藏在地板下富丽堂皇的暗室和不计其数装有财物的木盒。原来，这个所谓灵修中心是个不折不扣的邪教组织，尊者一边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利用“神迹”欺骗信众，一边巧取豪夺，榨干孤儿寡母的最后一枚铜板，表面上清心寡欲，背地里纸醉金迷……清醒过来的陈桂林冲入道场，试图让小胖母亲逃走，最后小胖母亲被逼自杀，陈桂林被“尊者”同伙猛刺一刀，并与小胖母亲一道被钉入木棺，草草埋葬在海滩上。

　　但陈桂林主角光环加身，挣扎着爬出了木棺。他挖开“尊者”所说的林禄和的葬身之地，发现那只是衣冠冢，棺底有一束头发和一张背面写有“杨淑珍母子”字样的照片，而照片上的男子正是“尊者”。原来，“尊者”就是“牛头”林禄和！在犯下50余起枪案、杀害6名警察之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潜逃到澎湖，摇身一变成为“尊者”，著书立说、发展信徒，做起了无本万利的“灵修”买卖，只是不敢与母亲见面，只能为其立下衣冠冢。“三毒”中与林禄和对应的是“鸽”，他背上的纹身是一只展翅的鸽子，《新心灵舍》封面封底的图案也都是鸽子。“鸽”对应的是贪，林禄和对金钱、女色及物质享受的贪恋和欲望无穷无尽，最终将自己反噬。

　　再次露面的陈桂林，已经换了装束，衣衫破旧，不修边幅，显然是经历了一段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影片中由于前后镜头连在一起，难免让人觉得陈桂林的恢复速度太快了。实际上，从灵修中心又迎来为数不少的“新人”来看，应该是隔了一些时间。至于陈桂林消失期间，是去找人治伤，还是购买弹药，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回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挖出“受戒”前悄悄埋掉的背包，拿出用布条重重包裹的格洛克手枪，拉动套筒，一切如常。也许埋下时，他在潜意识中就想到有一天还会再让它重见天日，否则早采取其他处置方式了。与外在形象相比，陈桂林更大的变化是他的眼神，重新充满了杀机与玩世不恭。那个“不疯癫不成魔”的“桂林仔”又回来了。

　　“礼堂杀戮”是全片的高潮。有细心网友做过统计，整个电影中陈桂林一共出手杀掉47人，这一片段就有41人，全部死在那支格洛克手枪下。不过，陈桂林回到灵修中心的初衷，只想除掉“尊者”以及他的铁杆同伙。因此，第1枪打死的是持刀扎伤他的长发徒弟，第2枪卡弹，第3枪打在向他冲过来的胖徒弟的腿上，后者因失血过多身亡。第4枪先是击伤了“尊者”，然后陈桂林当众出示证据，揭开其伪善面具，告诉大家“尊者”其实就是作恶无数的通缉要犯林禄和。但林禄和死到临头，仍强装镇静，摆出一付殉道的架势，甚至自比天地，发表一通谬论。陈桂林告诉他，自己是秉承天意前来施惩，如果枪中的9发弹统统卡弹，就放过对方。不料，接下来2枪均未打响。正当林禄和暗自庆幸时，第7发弹轰然出膛，正中他的前额，当场毙命。

　　陈桂林转身离去，正待下楼，听到礼堂中重新传来了《新造的人》。原来，那个经常以癌症患者面目现身说法验证“神迹”，身兼乐队领唱及林禄和情妇多重身份的萧湘湘，不顾脚下的“尊者”尸骨未寒，带领信众又唱起了那首专司洗脑的神曲。陈桂林停下脚步，转身回到礼堂。这里的逻辑是，这些信众已执迷不悟到无可救药，一个“尊者”倒下，他们还会拥戴新的“尊者”，更不会有人替陈桂林向外界“宣传”，甚至会说这是个人恩怨。这样陈桂林杀掉林禄和的“成绩”就会消弭于无形，而且会显得他格局太小，无论如何都不是陈桂林想要的结果，因此他必须回去，杀掉那些不合格的目击者，杀掉那些未来可能继续危害他人的潜在“尊者”，让邪恶再无藏身之所。

　　但陈桂林所做的仍然不是无差别屠杀，他先是给礼堂内众人1分钟时间，让他们自行离去，同时继续遵从“天意”，如果手枪卡弹，仍可以再给一次机会，从而放过那些并非顽固到极点的普通信徒。可惜的是，在场的64人中，包括遇上卡弹时逃离的一男一女，只有26人选择了离场，剩下的38人包括21名女性，全部成为邪教的牺牲品。这一片段可谓是全片的“名场面”，除了偶尔停下重新装弹之外，陈桂林如同“阎王点卯”一般，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枪一命，血浆四溅，尸横遍地，场面让人几乎难以呼吸，与此同时，那首《新造的人》却始终回旋耳边，平静而又绽放，画面色彩依旧温暖明亮，对比之下，强烈的荒诞感迸涌而出。最后信众悉数倒下，只剩萧湘湘一人，她却平静如常，继续放声吟唱。枪声再次响起，鲜血飞溅到身后的“尊者”画像上，萧湘湘倒在林禄和身旁，两人的尸体构成了血腥而又唯美的惊艳画面。

　　让陈桂林使用格洛克手枪，是最合情合理的安排。因为岛内黑道使用的制式手枪，最常见的4个品牌就是格洛克（台湾称克拉克）、伯莱塔、S&W和柯尔特，威力大、火力强、安全可靠的格洛克，一向是黑帮分子的最爱。此外，格洛克虽然是最早大量采用聚合物材料的手枪，但一直以超长寿命和超低故障率而著称，其枪管寿命超过1.5万发，曾创造过在1星期内未经擦拭保养和更换零件，顺利发射1万发枪弹的纪录。但是，陈桂林手中的这支格洛克却与人们对该枪的惯常印象相背，在总共37次射击中，就出现了6次卡弹。考虑到此前该枪曾有一段时间被埋在地下，难道“塑料枪”也会受潮锈蚀？

　　格洛克手枪尽管有40%的零件采用聚合物制造，余下的60%却占据了83%的重量，即便是聚合物套筒座内，也嵌有钢质增强导轨，因此主体仍是钢铁。但该枪的金属零部件表面都经过一种格洛克产品专有的特殊氮碳共渗工艺处理，这层厚度仅有0.05mm的处理层能极大增强零部件表面硬度和耐蚀性，抵抗不良环境的能力甚至超过不锈钢，仅仅因为埋在地下一段时间就出现严重锈蚀并导致故障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陈桂林在挖出手枪与返回灵修中心之间，完全有机会对其进行检查和处置。实际上，影片中的卡弹只是不能正常击发，而不是卡壳或其他故障，只要拉动套筒退出哑弹，就能进行下一次发射。其实格洛克手枪虽然可靠，但也存在“挑弹”的毛病，公司的产品说明书上就明确提醒用户必须使用经过认证的枪弹，并避免使用无被甲的裸铅弹头枪弹。如果排除枪械本身故障，那问题显然就出在枪弹上。从陈桂林射击间隙重新装填的镜头可以看出，他的备用弹都是散装在塑料袋内，这是岛内地下贩卖弹药的常见包装方式，很可能是枪弹存放过久受潮失效，或者是地下兵工厂自制的质量较差的复装弹。“礼堂杀戮”期间多次装弹的另一个原因，是陈桂林没有携带备用弹匣，而且每次装弹并不压满，这些都是黑道用枪的习惯，因为黑道开枪一般是暗杀、示威或火并，射击弹数不会太多，在没有备用弹匣的情况下，只压几发就上膛射击效率会更高。

　　那么，陈桂林手中的格洛克手枪到底是什么型号呢？饰演陈桂林的阮经天身高1.86m，单手可以轻松地抓起足球，镜头中可以看出，格洛克手枪在其手中仍然显得很大，远超过影片前半段出现的CZ75和PPQ M2，所以不是袖珍型或紧凑型，而是全尺寸的标准型，所用弹从外形上看应是9mm口径，结合外形等因素综合判断，该枪应是最早也是最基础的格洛克17。该枪全长202mm，枪管长114mm，全高139mm，宽32mm，体形在片中出现的3种手枪中是最大的，由于聚合物的成功使用，不含弹匣在内空枪质量只有0.63kg，仅和PPQ M2相当。从少数近距离镜头看，陈桂林所用的这支格洛克17，套筒座前部下方带有附件导轨，同时空仓挂机解脱钮下方设有方便大拇指贴靠的凹坑，握把前方有专门设计的手指槽，这些都是第三代之后格洛克手枪才具备的特点。但该枪的握把又是一体式的，握把后方没有用于调节握围尺寸的可卸式“垫板”，因此不是第四代格洛克。综合这些特征可以判定，陈桂林使用的是一支1998年之后生产的第三代格洛克17，也正是从该型号开始，格洛克手枪才有了“分代”的说法。

　　在台湾，格洛克手枪的拥趸不只黑道分子，也包括警察。早在2015年，“警政署”就采购过2900支格洛克19，优先装备“刑事警察局”等下属单位。格洛克19是格洛克17的紧凑型，全枪长、高、宽分别缩减到174mm、127mm和30mm，空枪质量也下降到0.595kg，更适合隐蔽携带。与之相应地，格洛克19的枪管长度比格洛克17短了12mm，弹匣容量也少了2发，只有15发，但对整体性能影响不大。此外，早在1986年，台湾联勤205厂就开始仿制格洛克手枪，但直到2008年，才定型了根据格洛克19改进而来的T97手枪，后者全长175.5mm，空枪质量0.676kg。T97较原型增加了1个手动保险，同时弹匣容弹量减少到10发。T97手枪除少量配发宪兵和陆军个别单位进行测试外，仅在“法务部矫正署”和“刑事警察局”有少量装备。没有大量生产的原因，一是该枪故障率偏高，岛内高层对其性能不够信任，二是握把尺寸不符合亚洲人手形、难以握紧，这一问题作为格洛克系列的天生短板，一直饱受诟病。（待续）

　　编辑/丁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