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放棄台南美食，實在Tainan了！

　　今年端午，我是在台南過的。親朋贊助的肉粽，還在台北冰箱積成一座小山，隻身在外，我心裡想：「沒有肉粽那就吃肉湯吧，沒有肉粽那就吃肉粥吧，沒有肉粽那就吃菜粽吧!」因為臨時起意，沒有事先研究，幾乎是見了什麼吃什麼。騎樓底下支起幾組桌椅就能開張營生的小舖，菜單簡陋得有種侘寂之美，因為白底壓克力板上單只寫著不超過四款菜色──肉湯就是肉湯、肉粥就是肉粥、菜粽頂多配上一碗味噌湯，使我想起日本名導小津安二郎的金句：我是賣豆腐的，所以我只做豆腐。

　　長期佔據各種「影史最佳」榜單的小津電影《東京物語》，沒有凌厲跳躍的敘事動線，沒有瞠目結舌的鏡頭方位，沒有聲嘶力竭的情感迸發，唯有尋常瑣碎的家常閒話，甚至讓人遺忘了導演在電影裡的真正作用。然而這就是小津的魅力，如果說戲劇是生活的蒸餾，那麼《東京物語》則是戲劇的還原，在不經意的場景當中，醞釀一種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的舒長回味。

　　其他作品大抵也是如此。有人問他：「偶爾也拍些不同的東西如何？」小津只答：「做豆腐的人去做咖哩飯或炸豬排，怎麼會好吃呢。」──我喜歡台灣譯本在結尾使用句號而非問號，小津係以一種不帶分毫猶疑的口吻回覆，做豆腐的人做炸豬排是不會好吃的。一如台南那些比起日曆還淺白的菜單，字裡行間夾藏著身份血統的驕傲。

　　台南市／台南式的驕傲固然無可救藥，卻不引人反感，因為不是建立在瞧不起別人，而是建立在看得起自己。無論百年字號抑或青年創業，貌似都在追求人生安穩。他們在日常的底子上一磚一瓦搭建生活的樣態，眼前有餘，身後有路。

　　十多年前，我頭一回採訪成都，該地流行一句觀光口號「成都最中國，寬窄巷子最成都」，對著所有海外遊客宣傳，若想見識真正的中國，就到成都來吧；若想見識真正的成都，就到寬窄巷子來吧！儘管當時的文案如今看來土氣，原封不動移植用來形容台南也不為過。因為我們深知──若想見識真正的台灣（與台灣美食），就到台南來吧，相信即便台北台中高雄花蓮住民，聽了也能心悅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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