箔来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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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字:节奏,悠扬,钟声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25-01-13 19:51
文/郭艳华(河南鹿邑)
夜深了,悠扬的钟声有节奏地叮当着,仿佛在穿越时空。我辗转反侧,记忆也跟着钟声回到了那个深秋。
那时,我上小学。涡河两岸是一望无际的高粱地。高粱挺拔的身姿,墨绿的长叶,火红的穗头,将大地的色彩染得热烈而深沉。阳光洒落,高粱穗子闪烁着金光,与天边的晚霞辉映一体。微风拂过,层层穗如浪翻滚,发出沙沙的声响,凑成了大自然最质朴也最动人的乐章。
我们家乡把高粱叫小秫秫。它是家乡人非常重视的粮食作物,更是农民汗水与希望的结晶,每一株都承载着丰收的喜悦和对生活的热爱。高粱磨面蒸馒头,打稀饭,补充人体所需的能量。它还是酿酒不可缺少的原料。现在家乡的宋河粮液,享誉全国,有它大半的功劳。
传说,道家学派创始人老子李耳,在鹿邑明道宫讲学时,时值秋冬交替,天气渐凉,众弟子围成一圈,席地而坐。老子李耳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当晚就连夜用高粱秆编织成箔,众弟子坐在上面听课时,既绵软又温暖。后来,周边群众纷纷效仿,家家户户制作箔,成为紧俏风靡之物品农闲季节,织箔可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生产队长找来几个高手先纺经子。他们把麻线穿进机孔,一人握紧把手摇动车轮子,一人在前方边走边续接麻线。车轮嗖嗖地转,经线吱吱地旋。为了防止中途发生缠绕,到了规定的长度,把经线绕成球形,摆在织箔场地。织箔高手,一字排开。织箔的工具有木架子和砖头,砖头上缠着经子,两块一对,放一根高粱秆子,用手压瓷,然后前后两块砖头调换一下,如此循环。箔约六、七的长度,就从架子上松下来,用铡刀将两端切割整齐,一领箔就算完工了。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箔在农民的生产和生活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盖房子时,在椽子上铺一层箔,上面抹一层泥,在泥上面铺草。还可将箔剪齐立在堂屋梁头下,上面缀上门帘,用来隔断房子的空间,叫“房箔子”。如果两面抹上泥就更结实了。用箔圈起来扎紧,装上红芋片当囤用。用箔晒棉花、晒辣椒,上面见光,底部通风,干得快。有的人家床铺少,便立起几块泥坯,上面再铺上箔,一张简易的床就搭成了。
母亲爱干净,每到夏天就会拆洗衣物被褥的。母亲会在地上铺上一领大箔,在箔上面缝被子。我也会帮着扯被角,刚拆洗的被褥软软的,轻轻触摸着肌肤,我就会躺在上面打几个滚,享受着这种感觉。
农村的夏夜,天空深邃,星光点点。萤火虫闪着亮光翩翩起舞。蝉和蟋蟀同鸣,诉说着夏日的热情。晚饭后,母亲开始洒水,扫院子,于干净处摊一层小麦莛裤子,然后,搬出一领箔,铺在地上,加上两张苇席和几块粗布单子,这成了我们的床铺。我们躺在上面,寻找北斗星,勺子星,争执声逗得家人哈哈大笑。
这领箔,是我们姐弟几个过夏夜的生活必用品,也是舅舅为我们亲手精心编织,又用架车拉十几里路送来的。它约有六长,七尺高。箔的每一根高粱秆粗细均匀,排列严紧,不带一丝结秆皮,金灿灿的,滑溜溜。每一根经线柔软细腻,看不到任何接缝。我问舅舅:“您织的箔怎么不带秫秸裤呀?”舅舅笑了笑说:“不带裤皮,你们躺上面舒服,不扎身!”噢!我茅塞顿开:一领箔,它像一叶欢快的扁舟,载着我们在夏夜的星空下遨游,收获着童年的快乐。
五十年,弹指一挥间。科技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农村的每一个角落。但农村人过年人工蒸馒头传统没有变。进入腊月,八十多岁的母亲早早拿出一块湿笼布把那领容颜苍老的箔抱到院子里,放在两张长板凳上铺开,小心翼翼地里外擦得干干净净,再晾干卷紧立于柜旁。过了腊月十五,这领秫秸箔就没有回过家。东家晾馒头,西家晾包子。当一笼笼蒸好的雪白馒头,冒着热气,散着麦香,被码在秫秸箔上。上面通风,下边透气,馒头完美无损。箔好像完成了一个使命。
然而,高粱随着时代的发展,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一领高粱秆儿织成的箔,也变得很陌生,甚至完全无概念。我不由生出一种敬意:秫秸箔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作物秸秆织成的,却倾其所有与故乡人,我们却不能回馈于它什么?
作者简介:郭艳华,河南省鹿邑县真源中心校退休教师,河南省首批骨干教师。周口市优秀教师,周口市作家协会会员。爱阅读,心向阳,常用文字记录心路历程。曾在《河南日报》《大河报》《今日作家》《周口日报》《周口晚报》《新鹿邑报》《老子文学》等报刊及网络平台发表散文、诗歌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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